美好、虚幻、令人忍不住沉溺。
  顾琅言说：“不过分。”
  一点都不过分，顾琅言想。
  “只要你愿意，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永远属于你。”
  这句承诺的分量重到压得陆祺呼吸困难，他吸了吸鼻子，鼻腔里灌满秋夜的凉风，有太多想要说的话淤积在胸口，千回百转之后，陆祺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祺站在左边，双手插兜，时不时用余光偷瞄一眼顾琅言，他心底忽然荡漾起来，又酥又麻的感觉。
  他的手在口袋里无助地抓了抓，脑海中忽然迸发出一股滚烫的热流。
  “我突然对以后的职业有点想法了。”陆祺开口，尾音上扬，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
  “什么想法？”
  “我想做心理医生。”陆祺说。
  陆祺眼底写满了兴奋，他曾经在搜索“同性恋”话题时看到有不少人认为这是心理疾病，并坚持要看心理医生，陆祺想，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疾病呢？
  陆祺不理解，也无法接受。
  “你不觉得很厉害吗，治愈其他人心灵的同时也能治愈自己。”
  陆祺换了个委婉的说辞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他想，如果自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那就可以帮助更多深陷进“同性恋疾病”的人。
  这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微不足道的，但在陆祺这里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很了不起，”顾琅言张开手，像是在感受风，“我相信你。”
  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少年时代的喜欢并不一定是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至少后来再回想起那一晚，他认为自己对顾琅言的感情是更像潺潺溪流，悄然无声地在心底汇聚成河。
  那些曾经他以为有些突如其来的感情早就在不经意之间埋下了一颗种子，只要浇点水、吹吹风，再晒一晒太阳，它就能冲破束缚、肆意生长。
  或许这份喜欢永远也没机会宣之于口，但它依然在炎炎夏日中给陆祺一席阴凉处避暑。
  【作者有话说】
  顾琅言：说好了做我的忠实听众呢？
  这种自己的梦想因为对方而生根发芽、破茧成蝶的感觉，有人懂吗
  （伸出小手乞讨评论）
  第16章 昵称、报名、篮球场
  很久之后陆祺才知道，那一晚各自回到家后辗转反侧没有睡着的不只有他一个人。
  周一上学的时候，陈知行果然没有和他们一起骑车，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公交车，到学校后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劲，一瘸一拐的颇有马主任的风范。
  “乔姨揍你了？”陆祺直截了当地问。
  陈知行满脸幽怨：“我妈和我爸，组合双打，我屁股肿了两天！靠！”
  陆祺大惊失色：“打屁股啊？”
  陈知行摇头，“用皮带抽我后背，误伤了屁股。”
  “……没事吧？”陆祺只能无比单薄地问候一句，“放学请你吃夜宵吧。”
  这是陆祺对陈知行最大的温柔了。
  早就自开学第二周起，放学的时间就变成九点半了，晚上出了校门，两侧摆满了小摊，看着不太干净卫生，但吃起来也是真的美味。
  跟着陈知行吃了几次，陆祺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夜宵了，一天不吃就心痒痒，尖削的下巴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小圈。
  周月萍和他视频的时候还奇怪呢，说别人上了高三都是暴瘦，你怎么反而长胖了。
  陆祺装乖装傻，把责任全推到学校上，说是学校的午饭和晚饭好吃。
  周月萍当然也怀疑他是不是吃路边摊或者晚上贪吃零食了，但陆祺极力否认，表情严肃不像作假，周月萍也只能收起了自己的疑心。
  “祺祺，哥没白疼你！”陈知行佯装抹眼泪。
  陆祺当着他的面翻了个白眼，“别跟我演了，你是影帝啊？”
  陈知行笑嘻嘻的，上来就要揽住陆祺，陆祺眼疾手快避开了，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逃离了陈知行的肩膀，却不小心落进身后人的怀里。
  “……”
  陆祺有些窘迫，刚要道歉，就听到身后人笑着开口：“怎么还投怀送抱了？”
  声音熟悉极了，陆祺立刻就听出是顾琅言。
  他愣了两秒钟，回头对上顾琅言的目光。
  陈知行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怎么还抱着不放了？班长，我们祺祺抱着手感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
  陈知行我就不该对你心软，真应该把你的嘴撕烂。陆祺默默地想。
  “还行，太瘦了有点硌人。”顾琅言开玩笑道。
  被开玩笑的陆祺狠狠瞪了一眼陈知行，又不太好意思地瞋视了顾琅言一眼。
  顾琅言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都有点痒，像是有人用一片羽毛在他心尖扫了几下。
  “我怎么觉着祺祺比刚来的时候胖了点呢？”陈知行打量着陆祺道。
  “有吗？好像是有点。”顾琅言和他一唱一和。
  陆祺实在忍无可忍了：“你们够了啊，再惹我小心我一人给你们一拳。”
  陈知行犯贱，不挨骂心里难受，全然忘记自己已经一身伤疤了：“祺祺你别这么凶好不好。”
  他故意夹着嗓音，听起来滑稽极了，还有点恶心。
  陆祺转头看向顾琅言，打算看他要玩哪儿一出。
  顾琅言不负众望，点了下头，表情正经，“嗯，祺祺是有点凶。”
  陆祺觉得自己本来应该是要恼羞成怒的，可那声有点含糊但又格外清晰的“祺祺”，令陆祺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高高悬在空中，旋即猛烈地砸了下来，陆祺甚至能听到心脏砸下的声音。
  有点沉闷。
  陆祺拿顾琅言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任由他闹自己。
  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挺喜欢顾琅言这顽劣幼稚的一面，感觉两个人无形之中拉进了距离，迈向了一个崭新的阶段。
  *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磨合，陆祺也跟八班的同学们熟络了起来，临近国庆，学校格外热闹，先是与高三没什么关系的校庆，接踵而来的是秋季运动会。
  在体育健康这方面，一中的校领导格外重视，连高三都能够喘息半天，得到了参加校运会的许可。
  为此，乔峰半个月前就大张旗鼓地鼓励着班级里的同学积极响应号召，积极报名、积极比赛。
  乔峰原话是这么说的：“你们一个个的跑个课间操上层楼梯都大喘气累得不行，身体素质还赶不上我呢！学习固然重要，健康也不能落下，拿不拿奖不重要，最后一名也无所谓，要的就是你们的态度！事后我出钱给所有参与的人买奖品！”
  说罢，乔峰背着手走出了教室。
  陈知行作为体委起到了表率作用，给自己报了个三千米和立定跳远，一到下课就拿着报名表到处晃悠，怂恿其他人参加比赛。
  “祺祺，来嘛来嘛～”陈知行语气荡漾，一脸娇羞：“不为难你，4x1行吧？”
  “你把这个称呼收回去，我就报名。”陆祺嫌弃地皱了皱眉，相当决绝。
  陈知行立正敬礼，道：“好的陆琪同学！”
  他唰唰唰在报名表上填上了陆祺的名字，紧接着开始磨顾琅言和付炀：“你们两个，不报名说不过去吧？”
  付炀真是怕了他那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嘴脸，“给我报个跳高和……两百米吧。”
  “好嘞，”他转头看向顾琅言：“言哥呢？一千五怎么样，小意思吧？我给你写上了？”
  顾琅言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上转笔，挑了挑眉：“你这是问我呢还是通知我呢？”
  “我这不是知道班长有奉献精神吗，你看我对自己更狠，三千米，想想就痛苦！”陈知行一边劝说一边卖惨。
  他嘴巴一张一合顾琅言一眼就能看出他玩的什么花招，懒得听他磨叽，撂下笔摆了摆手，好脾气道：“行，就一千五吧，还有别的吗？”
  “别的就没什么了，”陈知行低头看了看表单，“也不能就逮着你们薅，我再去游说一下其他人。”
  看着陈知行离开的背影，陆祺道：“……他知道是在薅我们啊？”
  “他心里门儿清。”付炀鄙视道，“就当是去玩了，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去年我就报的跳高，丢死人了。”
  想到去年的“盛况”，付炀脑袋都跟着痛了，只能暗自祈祷今年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上课铃声响起，陆祺把凳子拖得离顾琅言进了些，凑在他耳边问：“去年运动会出什么事儿了吗？”
  他突然凑这么近，近到顾琅言觉得自己只要稍微一低头就能亲在他的额头上，呼吸间还能嗅到一股很淡的清香，像是洗发水的味道，又像是洗衣液的味道。
  顾琅言晃了神，半天才说：“去年他跑两百米的时候摔了两次，还是当着越潇的面，后面去跳高，一屁股坐在杆上疼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