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陆祺克制自己无视肩头的湿热气息，加快了脚步走出小巷。
  陆祺沉默地想，他来见顾琅言也不止是因为顾琅言，更多的是因为……
  他自己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小巷外明亮的路灯落在他们身上，陆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一抹光是独属于他们的。这片场地就是他们的舞台。
  陆祺迅速拉开副驾驶的门把他塞了进去，顾琅言身高腿上，坐进去的时候身子扭着，姿势一看就不舒服，却还是乖巧地一动不动。
  “你这样坐着不难受吗？”陆祺有点好笑，询问道。
  顾琅言眨巴了两下眼睛，呆呆看着他，瞳孔里黑漆漆的，“难受。”
  陆祺被他这样干净的眼神击中了，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
  “那你换个舒服的姿势啊。”陆祺哭笑不得。
  “好。”像是专门在等待指令，得到许可了，他才伸出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头侧着靠在座椅上，视线始终在陆祺的身上，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陆祺就是他的全部。
  陆祺被他盯着不自在，错开了目光：“系好安全带。”
  顾琅言不理他，视线依旧炽热，陆祺觉得自己要被他火热的视线看出一个窟窿了，整个人冒着热气。
  “想什么呢？”
  “头好晕。”他眉头紧蹙，满脸痛苦地闭上眼，额头青筋浮现。
  陆祺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今晚第几次叹气了，认命似的靠近他，伸出手拽着安全带往下拉，手臂不经意间触碰到顾琅言的胸膛，像是过电似的抖了下，然后用力扣住安全带。
  再一抬头却发现顾琅言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陆祺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以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很淡很好闻的香水味，陆祺想，不愧是艺人，哪怕是和朋友出门喝酒这种私人行程，也要注意自身的形象和气质。
  只要顾琅言低下头，他的嘴唇就能碰到陆祺的鼻尖。
  一寸方圆之地，承载的不止是两个成年男性的身体，也承载了他们滚烫炽热的灵魂。
  他们望着彼此，谁都没有率先打破诡异的安静。
  陆祺是不知如何开口，但顾琅言是在思考怎样开口。
  酒精在他的大脑里上蹿下跳，顾琅言眯起眼睛，用猛兽一般充满掠夺性的目光打量着的陆祺。
  陆祺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他拧了拧眉，下意识往后靠，回到一个本能觉得安全的领域。
  “这么晚了，你男朋友知道你和别的男人见面吗？”
  顾琅言试探地问，声音很轻，像一阵风似的，吹散了陆祺全部的焦虑和紧张。
  陆祺往后靠的动作呆滞了，面上闪过一丝怪异。
  怪异的愉悦宛如燎原野火的助燃剂，火势越来越猛，而被野火包围的两人却没有一个人生出想要逃跑的念头。
  陆祺嘴角动了一下，“我男朋友不知道。”
  心脏陡然跌落谷底，顾琅言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陆祺接着说：“因为我……没有男朋友。”
  顾琅言眼神“噌”的一下亮了起来，瞳孔里塞满了陆祺满脸复杂的面孔。
  “这样啊，是我误会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陆祺心里有一个很强烈的念头正在支配他，他想顾琅言可能一直都在关注他，在自己看不到的角落。
  顾琅言清咳了两声，“付炀提过一次。”
  果然是通过付炀。陆祺暗自叹了口气，但又忍不住怀疑，真的是付炀主动说的吗？
  陆祺的大脑一片混乱，顾琅言猝不及防的这句话令他全部的冷静都化作烟雾，而顾琅言末了的那声笑，就像是在陆祺脑子里按下了循环播放按键似的。
  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心间萦绕。
  维持这个姿势一段时间，陆祺腿脚发麻，他知道顾琅言大概也不太好受，他动了一下胳膊，下一秒，顾琅言突然按住他的胳膊。
  “……”
  “……”
  这个距离暧昧极了，陆祺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身子僵直，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顾琅言喉结上下滚动着，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在陆祺以为他要亲下来的时候，陆祺的耳朵里发出微弱的嗡鸣声，是理智在呐喊。
  他在思考、在纠结，他觉得自己该躲开，这个距离远远超过普通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可陆祺就像是被钉子死死钉住一样，动弹不得。
  顾琅言只是垂眸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忽闪了两下，他伸出沾着酒气的手指，在陆祺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随后闭目养神。可他起起伏伏的胸膛却将他的情绪暴露得彻彻底底。
  “送我回去吧。”他说。
  陆祺很轻地应了一声，吞咽了一下口水，二话不说启动汽车，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是颤抖的。
  直到停在顾琅言家楼下，陆祺才缓过神来。
  顾琅言似乎睡着了，陆祺靠近了些，仔细打量他。
  这张脸俊美，宛如造物主雕刻的完美艺术品。在很久之前陆祺就被他的五官吸引着，哪怕到现在都无法免俗。
  睡着的顾琅言少了几分锐气，发丝凌乱，有几撮头发搭在额前，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嘴角微微勾着，陆祺觉得这幅画面意外的温情。
  其实外界对顾琅言的评价大多是“克制”“禁欲”“冷静”，但陆祺并不这么觉得，他的粉丝也不这么觉得。
  小蝴蝶们认为，顾琅言是那种不擅长表达情绪的人，他的温柔细腻，只有真正想要了解他的人才能感受到。
  这是一场顾琅言和粉丝的双向奔赴。陆祺时常替他感到高兴，有这么多人喜欢他、追随他，也有那么多人能读懂他。
  顾琅言缓缓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眼前有些模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陆祺的时候，那种雀跃和惊喜很难用任何言语表达清楚。
  “怎么没叫醒我？”顾琅言语气中还带着浓郁的困意。
  “刚到没多久。”陆祺解释。
  顾琅言搓了搓脸，让自己精神起来。
  不知道顾琅言酒醒了没，陆祺觉得气氛怪怪的，“你自己能上去吗？能的话我就不送你了。”
  谁知顾琅言却说：“有点困难。”
  陆祺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他揉了揉大腿，面不改色地说：“腿麻了。”
  “头也还是好晕。”
  陆祺：“……”
  陆祺分不清真假，但他心想，这要是顾琅言演出来的，那他演技未免太好了些。
  “那我送你上去吧。”陆祺把车子熄火，车钥匙揣进兜里，快步走到副驾驶帮他拉开门。
  “谢谢。”
  “不用谢。”陆祺这下敢肯定，他酒醒了，或者从来就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陆祺用余光偷瞄他一眼，心里惴惴不安。
  陆祺秉持着好事做到底的心理，扶着顾琅言坐电梯到十六楼，他总觉得自己手掌接触到顾琅言的那一部分都是火烧火燎的。
  “叮”的一声，门开了。
  顾琅言拉开门，客厅明亮刺眼的灯正开着，他皱了皱眉，只见一个男人坐在他家沙发上，神情专注地对着电视打电动，一边玩一边发出惊呼声。
  陆祺一愣，他没想到顾琅言家里会有人。
  可当那人转身看向他们的时候，陆祺的心脏一截一截地沉了下去。
  ——是唐嘉慈。
  “诶？顾琅言你可算回来了……”唐嘉慈嘴里叼着薯片，圆溜溜的眼睛在顾琅言和陆祺之间来回游走，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陆祺勉强地笑了笑，低声说：“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话音刚落，顾琅言眼疾手快地捉住他垂在一侧的胳膊，然后用力一拉把他拽进来，顺手还关上门。
  他对陆祺的道别视若无睹，沉着脸看向唐嘉慈：“你怎么在我家？”
  唐嘉慈嚼着薯片，脆生生的：“我让晴晴告诉我密码的，怎么，你家我来不得啊？”
  “不是给你转账了吗，”顾琅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蹲着放到陆祺面前，“赶紧走。”
  陆祺低头看了一眼那双拖鞋，是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穿的。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这间房子里，显然该走的人是自己。
  见他没动，顾琅言握着他手腕的手微微用力，陆祺拗不过他，不情不愿地换上拖鞋。
  “我不走，我钱花完了，没地方住了。”唐嘉慈大咧咧躺着，脚搭在茶几上晃了晃：“话说回来，你怎么还在休息啊？你不用拍戏吗？你这样能赚到钱吗？”
  顾琅言拉着陆祺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他站着，面无表情地瞪向唐嘉慈，反手给晴晴发了条语音：“舒歆晴，谁让你把我家密码随便告诉别人的，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说完他把手机往陆祺腿上一扔，完全无视晴晴的连环夺命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