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季时瑜说，“我知道了。”
  直到蒋明铖摔门而去的声音响起，季时瑜才闭上眼，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表情颓废。
  他实在是不明白，怎么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整理好情绪，季时瑜把桌子上没怎么动过的菜放进了冰箱里，然后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他看向床头那张合照，蜷缩起身子抱着膝盖，把头靠在膝盖上发呆。
  第二天一早，季时瑜是被大门开关的声音吵醒的。
  一整夜都在外的蒋明铖居然回来了。
  季时瑜特意把今天空了出来，准备傍晚的时候去墓园看望蒋锦乘。
  房间的门被粗暴的推开，季时瑜身体僵硬了片刻，把下巴缩进被子里装出一副沉睡的样子。
  可蒋明铖却一眼识破，嗓音没有温度：“别装了。”
  季时瑜胆战心惊。
  “再不睁眼我就掀你被子了。”
  季时瑜缓缓睁开眼，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回来了。”
  Alpha一声不吭，鹰隼般的眸光落在季时瑜翘起的头发上。
  蒋明铖穿了一身很朴素的黑色西装，Alpha优越的肌肉轮廓都被包裹在布料之下，没有佩戴任何装饰品，脸色有些难看，大概是晚上没有休息好。
  季时瑜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起身的瞬间注意到他手背上的伤痕。
  实在没忍住，季时瑜问：“你的手怎么了？”
  伤痕都在指关节上，看上去像是和人打架弄出来的痕迹。
  “你还知道关心我？”蒋明铖呛声道，“看来你昨天晚上睡得很好。”
  季时瑜含糊地嗯了一声。
  “换衣服。”他下达命令，“我带你去见我的好哥哥。”
  季时瑜倏地抬起眼皮撞进Alpha漆黑的瞳孔，心脏猛地一颤。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蒋明铖，因为他知道今天是这个强大的Alpha最脆弱的一天，前两年季时瑜都是傍晚才去墓园，就是为了避免和蒋明铖以及姨妈正面接触，不过显然这次是避不开了。
  “我订了花，先送我去花店吧。”季时瑜道。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蒋明铖车开得很稳，单手打方向盘的样子也很迷人，但此刻的季时瑜根本没有心情欣赏，他有些紧张地攥起手。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花店前，门锁“咔哒”一声解开，季时瑜进入花店，把提前预定的一捧白玫瑰抱在怀里，纯白无暇的花瓣上还点缀着滴滴水珠，清淡的香气钻进鼻腔，这么新鲜的白玫瑰，锦乘肯定会喜欢。
  拉开车门的时候，季时瑜看到他正在抽烟。
  驾驶位的车窗降下，他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夹着香烟，隔着副驾驶的车窗看着季时瑜走过来，猩红的火光在蒋明铖的眼底一闪而过，直到季时瑜拉开车门，他才冷冷讥笑一声，随即把烟掐灭了。
  车里尼古丁的味道令季时瑜蹙眉。
  蒋明铖的手在中控台上点了几下，季时瑜余光瞄到他好像是开启了空气净化的功能。
  新鲜的白玫瑰被季时瑜抱在怀里，蒋明铖觉得很是碍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车停在墓园，季时瑜抱着花刚一下车就看到了姨夫和姨妈，轻轻垂下眼睫，他深吸一口气，主动走上前问好。
  姨妈一如既往地无视了他，这两年她的精神状态稳定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看到季时瑜就大喊大叫了，可季时瑜却觉得这种稳定并不是好事。
  蒋承良不怒自威，他在看到季时瑜从蒋明铖的车上下来时表情就有些严肃了，他拍了拍季时瑜的肩膀，还是一副好说话的长辈的模样：“小瑜也来了。”
  “嗯，来看看锦乘。”
  蒋承良望向不远处的蒋明铖，这个他曾经的私生子，如今的唯一继承人身形挺拔，眼睛正一转不转地盯着季时瑜的背影。
  “去吧。”蒋承良发话，季时瑜才被允许走向那块石碑。
  左边的石碑，是蒋家真正的大少爷的墓碑，只不过因为刚出生没几天就去世了，墓碑上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右边是领养回来的蒋锦乘，遗照是从入学的证件照。照片上的蒋锦乘穿着莺高的校服，目光平静，放在墓碑上就有一种……坦然面对生死的感觉。
  季时瑜在心里说了一声“好久不见”。
  他把花放在一旁，脊背挺得直直的，正对着蒋锦乘的墓碑说悄悄话。
  考虑到蒋家人都在，季时瑜这次没说太多，最后说了声“对不起”就转身离开，把时间留给姨妈。
  和蒋明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胳膊被攥住。
  蒋明铖撂下一句：“等我。”
  季时瑜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离开前，他隐约听到蒋承良和蒋明铖压低嗓音交谈的声音：“昨天……盛遥……哭了……你别太过分……欺负……”
  季时瑜停下脚步，回头看到蒋明铖一脸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把蒋承良的话听进去，他的目光则是落在了蒋锦乘的墓碑上。
  烈日烤灼，光晕洒落在蒋明铖的头顶，季时瑜看到他眼底忽明忽暗的光，心想，他现在心里很难受吧。
  在喜欢了很久的哥哥忌日这天，不仅要看到害死哥哥的人，还要听自己的父亲说这些与逝者无关的话题。
  季时瑜曾经听到姨妈对蒋承良的质问：“你这个没有心的人！养条狗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一条生命！那是我的儿子！你凭什么要求我像你一样冷静！”
  …………
  蒋明铖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季时瑜席地而坐，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一把把人拉起来，语气紧张：“不是让你等我？”
  思绪回神，季时瑜干巴巴地说：“我想上车等你来着……”但我没有钥匙。
  季时瑜被塞进副驾驶，他看着蒋明铖走过车前，绕了半圈回到驾驶位。
  那张侧脸俊朗无比，下颌线条凌厉，带着难以接近的锐气，与他香甜的信息素截然相反。
  季时瑜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那个晚上他没有擅作主张躲开保镖带蒋锦乘离开病房，是不是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不需要日日夜夜备受煎熬，也不会和蒋明铖这么多年唇枪舌战，从亲密无间变得疏远，甚至是心怀恨意。
  车窗外的街景驶过，郁郁葱葱的树叶遮住了大部分的日光，只有零零散散几束光落下，车轮碾过地上斑驳的影子，像是重重碾压在季时瑜的心脏上。
  车内一丁点烟味都没有了，季时瑜合上眼，在安静到诡异的氛围中竟然生出几分困倦。
  第35章 守护秘密
  蒋锦乘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甚至连高考都没能参加就被送去医院了。他算是医院的熟客，有专门预留出来的高级病房，单人间、向阳，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医院花园盛开的花和茂密的树木。
  在季时瑜高考后的一年，蒋明铖成功考上了莺城最好的大学，蒋承良原本想让他出国，却被拒绝了。
  季时瑜只要没课都会去医院陪蒋锦乘说说话，因为身体的缘故，蒋锦乘并没有什么朋友，上学的时候倒是有人因为他蒋家大少爷的身份来巴结他，可很快，不知道是从哪里走漏了风声，学校里流传出他只是养子的消息，自那之后围在两人身边的学生明显减少了。
  两人的学校离得不远，蒋明铖经常会翘掉不重要的课来找季时瑜，然后两人一起去医院。不知何时蒋明铖和蒋锦乘的关系就这么融洽了，甚至他还会主动提出要去看望。
  季时瑜理应是感到欣慰的，但心里却时常感到不是滋味。像是心脏上有一块最柔软的肉被剜掉了似的。
  一天，两人到病房的时候蒋锦乘正对着电视屏幕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季时瑜和蒋明铖，他脸上也没什么情绪，只是很淡地说：“你们来了。”
  说着就要翻身下床。
  季时瑜还没来得及上前扶住他，就看到身边的蒋明铖突然蹿了过去，抢在他之前扶住了蒋锦乘。
  蒋锦乘一脸稀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只是回以淡笑。
  季时瑜的手还悬在半空，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们相贴的手臂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很快调整好状态，对蒋锦乘说：“要去外面走走吗？”
  蒋锦乘刚要答应，就听到耳边传来：“瑜哥，我陪哥哥去吧，你去帮忙烧点热水吧，我看哥哥的水杯空了。”
  “……啊，好。”季时瑜莫名感到一阵失落，有一种和他们之间出现一道裂痕的感觉，“那你们小心点。”
  “没事的，有保镖跟着。”
  不知不觉间蒋明铖就从那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长成了高大的Alpha，少年的青涩和优越的五官结合得很好，季时瑜透过那双被他无数次夸赞漂亮的眼睛，已经有点找不到曾经的蒋明铖的影子了。
  很多人都说蒋明铖和蒋锦乘的眼睛有点像，就连蒋承良也这么说过。
  据说当年姨妈在福利院挑孩子的时候，正是因为蒋锦乘的这双眼睛才选中的他。因为她觉得这双眼睛很像自己早逝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