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季时瑜感觉自己的双腿无比沉重，他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过去。
  “姨夫。”
  “昨天睡得好吗？”
  “挺好的。”
  “那就好。”蒋承良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管家把他该吃的药拿了过来，他一口就吞下全部的药，“你也二十五了吧。”
  “是。”
  “这两年太忙，也疏忽你了。”蒋承良像一个自我检讨的长辈，摇了摇头，“你姨妈精神状态不好，明铖的脾气也越来越倔，真是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季时瑜摇了摇头说没有疏忽。
  “这样吧，你看看喜欢哪里的房子，姨夫给你买一套，再给你配辆车怎么样？你在娱乐圈，还是住隐私性强的小区比较好，前阵子那个龙畔怎么样？听说有不少明星住在那儿。”
  蒋承良自说自话。
  龙畔在莺城北边，偏偏蒋明铖现在住的那套平层在莺城南边，季时瑜只需要仔细一琢磨就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想让季时瑜离蒋明铖远点。
  季时瑜低下头，昨天那副难堪的画面历历在目，他脸颊发热发烫，低声说：“姨夫，不用，我之前租了房子。”
  他摆了摆手，满不在乎：“这点钱不算什么，你怎么说也是蒋家的人，在外面租房子多不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呢。”
  季时瑜还想再拒绝，就听到他继续说：“至于明铖……他昨天说的那些你也别往心里去，他这两年大大小小跟我对着干了不知道多少次，年轻人嘛，心高气傲的，能理解，我也有意磨练磨练他。”
  指甲陷进手掌，掌心的刺痛让他变得更加清醒。蒋承良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划在他身上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
  “他这种气话你就听个乐呵就行，别太当真，也别往心里去。”他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一个Alpha现在再爱玩，以后也终究是要回归家庭的。不然他的易感期怎么度过？不过你是Beta可能不太懂信息素的牵绊，姨夫不怪你。”
  话里话外都像是季时瑜不懂事勾引了蒋明铖似的。
  季时瑜很想跟姨夫说只要蒋明铖提出结束他绝对不会纠缠，可他怎么都说不出口，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能做到那样果断。
  他只能用沉默做回答。只是心中有些怨恨为什么蒋明铖要将他们这样不堪的关系摆在明面上，只是为了羞辱他吗？季时瑜总不会天真地以为蒋明铖只是想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
  毕竟他们的包养关系，也是经过蒋明铖的认可的。
  每每想到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心脏就像是被扎了无数根银针一样，泛起绵长的、细密的疼痛。蒋明铖真的没有心吗？这段时间以来动容的难道就只有他一个人吗？
  “对了，你母亲的忌日快到了吧。”蒋承良放下手中的茶杯，满意地看着一脸窘迫的季时瑜，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只要季时瑜这边知难而退，蒋明铖那边就好说了。
  一个Alpha而已，最强大，但也最易碎。
  “是快到了。”季时瑜低声说。
  “差点忘了。”二十多年过去，蒋承良早就忘记季悦桐长什么样子了，但她带给蒋承良的感觉却一直停留在他的心里。
  比起小时候的季时瑜，现在的他更像季悦桐。
  蒋承良难得感慨了起来：“你姨妈……就不提她了，疯疯癫癫的，估计早都忘了，我就代她去见见你母亲吧。”
  季时瑜说好。
  蒋承良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时间：“时间也不早了，就不留你了，司机在楼下，房子和车的事你不用抗拒，应该的。”
  一套房子对蒋家来说不算什么，一点小恩小惠罢了。可季时瑜却无法这么理直气壮地接受。
  但他知道如果现在说出来肯定会引起姨夫的不悦，于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比起房子，他更想问蒋明铖现在在哪。
  他的犹豫和踌躇被蒋承良看在眼里，蒋承良呵呵一笑：“明铖那边你不用担心，关两天没什么事，好了，回去吧。”
  那样轻描淡写的口气令季时瑜感到愤懑，一股怨气翻涌着，他鼓起勇气说：“姨夫，阿铖都这么大了，还关禁闭不太好吧。”
  蒋承良脸上的笑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季时瑜将他如同变脸一般迅速的表情变化收进眼底，看得胆战心惊。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了。我知道你和明铖关系好，我是他父亲，还能害他不成？”
  ***
  季时瑜大学学的摄影，没什么理由，单纯是那段时间对这个感兴趣。他这个人就和外表一样，平淡无味，对什么都提不起恒久的兴趣。
  从进入蒋家开始，他的生活就是按部就班，没有人对他有期待，也没有人对他产生过毫无保留的爱。
  所以他无论学什么都无所谓。
  对摄影的喜爱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平静地消失在了某一天。季时瑜并没有因此选择更换专业，没必要，因为他知道下一份兴趣也不会持续多久，还不如现在这个。
  这么多年来，他坚持最久的一件事就是喜欢蒋明铖。
  这件事似乎已经成为刻在他身体里的本能。等同于Alpha和Omega的相互吸引，他被蒋明铖吸引就是他的本能。
  无关性别。仅仅因为他是蒋明铖。
  他早就习惯了喜欢这个人，无论是他的好，还是他的坏，季时瑜都全盘接收。
  得不到蒋明铖的爱，那么得到他的恨未尝不是一个替代。所以自从蒋锦乘去世他们两个的关系破裂后，季时瑜并没有主动服软，也没有试图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早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蒋明铖开始，季时瑜就明白他们两个不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既然如此，比起兄友弟恭，还不如让蒋明铖维持着浓重强烈的恨。
  季时瑜坐在车上，温柔的风吹拂着他的脸庞，手自然搭在大腿上。
  他仔细想了想，也不算完全没有幻想。
  至少他曾经幻想过如果自己是个Omega的话，那么他和蒋明铖或许还有一丝微弱的可能。
  所以毕业后他需要一大笔钱。
  那段时间，“腺体移植、摘除”手术刚刚问世，季时瑜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他浑身的血液都调动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他曾经的幻想有可能成真。
  “移植腺体”手术至少需要几百万，还只是购买一个腺体的费用，手术和术后的恢复费用并不包含在内。同时因为“腺体移植”对身体素质有较高的要求，他这几年来一直不间断锻炼，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更容易承受这个手术。
  进入娱乐圈是他能想象到攒钱最快的方式。前提是火。
  季时瑜并没有很好的运气，也没有过硬的实力，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几年也才攒了一些钱，但这也远比做一个普通员工所能攒到的钱多很多。
  第44章 吃你
  第一次去医院询问“腺体移植”手术的事项，季时瑜被高额的费用劝退了。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般，那一天晚上，他梦到了在学校突然进入易感期的蒋明铖。那么危险，又那么脆弱。
  醒来后他坚定了这个念头，他提前上网查询了一些资料，全都记在了心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攒钱。
  Beta移植Omega腺体的危险程度远低于Alpha和Omega摘除腺体。毕竟Beta的腺体本身就是可有可无，无非是把这个荒废的腺体变成一个有功效的腺体罢了，但术后有一定可能出现排斥反应。而Alpha和Omega的腺体却是十分重要的一个器官，曾经出现过Omega在手术上因为失去腺体造成的紊乱反应去世的新闻。
  季时瑜摸了摸自己后颈的腺体，蒋明铖总是喜欢在做的时候用牙齿咬住那里，每次被他的犬牙咬住，季时瑜都会生出几分即将要被他标记的错觉。这种错觉带跟他身心上的欢愉，但很短暂。因为当犬牙咬破皮肤的那一刹那，疼痛席卷而来，他被迫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好笑。
  什么标记，只是单方面的撕咬。
  他嘴角动了动，扯出一抹苦笑。
  一想到要拿出十万给赵天勤，季时瑜还是有些肉痛的，但如果能根除这个隐患的话，也算是一件好事。
  只是……这个隐患真的能被根除吗？
  季时瑜无论如何都不会单纯地以为他真的会改过自新。
  蒋明铖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
  季时瑜没在他身上看到什么伤，茶具砸在额角的的伤口也已经看不太出来了，不过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似乎是一夜没睡。
  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大力推开季时瑜的房门，确认他在躺在床上才松了口气。
  季时瑜被开门的声音吵醒，缩在被子里揉了揉眼睛：“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落进蒋明铖的耳朵里就像是在撒娇。
  “嗯。”蒋明铖坐在床边，动作有些粗暴地拎起他，狠狠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