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方案我已经签字了。”蒋予衡把文件夹放在他面前，“马上按照这个执行吧。”
  “好的蒋总。”秦昭拿过文件夹，翻开确认了一下签名，又翻到最后面，却没看到自己夹在里面的那几张纸。
  他抬起头，眨了眨眼，试探地问道：“蒋总，这个里面还有几张黄色的纸……”
  “哦，我拿走了。”蒋予衡回得坦荡。
  秦昭嘴角一抽，挤出个笑：“蒋总，那是我的工作笔记，能不能让我拿回来？”
  蒋予衡抬眼看他，理所当然道：“你放在里面不就是给我看的吗？连谁长得像谁都写上了，我当然不能辜负你这份苦心。”
  啊？当时他直接就撕下来放进去了，倒是忘了那上面还记的有这些东西。
  秦昭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好像……他还写了谁长得像低配版某明星、谁长得像袋鼠来着……
  完了。
  这下他在蒋予衡心里的罪名又得再加上一条“八卦”了。
  秦昭咳嗽一声，“我是想给您做个参考来着，让您对我做的人员分配放心。”
  “嗯，我留着以后好好参考。”蒋予衡回得十分坦荡。
  看样子这狗东西是不打算还给他了。
  秦昭强忍住想白他一眼的冲动，呵呵笑道：“蒋总您不嫌弃就好。”
  蒋予衡看着他那尴尬又谄媚的笑容，一阵嫌弃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实打实地涌上心头。
  他皱起眉，想着干脆快点把事情交代清楚，也好让这人快点走。于是蒋予衡呼出一口气，冷静开口：“我希望这份方案能尽快落实，这段时间需要加班，你跟手下的人协调好。”
  “好的蒋总！”秦昭立马答应下来。
  蒋予衡瞥他一眼，又道：“这周三晚上有个应酬，你跟我一起去。”
  秦昭瞪大了眼睛：“啊？”
  周三啊……
  “怎么？”蒋予衡一记眼刀甩去。
  “没、没怎么。”他连忙否认，又堆起笑，摆出一副真诚面孔：“我只是在想，是哪位客户面子这么大，能让堂堂蒋总亲自出马。”
  蒋予衡沉默了几秒，再次长呼一口气，淡淡道：“是长三角地产联盟的副总，马阳之前接触过的。”
  秦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记得有这么个人，但脑海中对于这人长相的记忆却有些模糊，只大概记得是个他师父接触了几次都没拿下的客户。
  “周三晚上七点，把时间空出来。”
  “没问题。”秦昭眯眼笑着，“蒋总还有什么吩咐吗？没有的话我……”
  蒋予衡忍无可忍：“出去。”
  “好嘞蒋总！”秦昭微微欠身，礼貌谦卑又灵活地退了出去。
  蒋予衡看着他背影，不禁想他那副做作姿态到底是从哪儿学的，怎么就能这么浑然天成地讨人厌？
  办公室外，秦昭垂头丧气地走进电梯。
  他还记得自己来的时候是怎样的神清气爽，现在却……呵，什么狗屁黄道吉日。
  可眼下容不得他悲伤，他也只能在电梯里为周三的直播时间哀悼几声。电梯门一开，他又迅速收拾起情绪，马不停蹄地回销售部部署方案去了。
  第8章
  那边秦昭为了新方案的推行忙得不可开交，蒋予衡这边的工作也是千头万绪，应接不暇。
  连日来，他不仅要应对董事会内部那些人或明或暗的试探，还要亲自跟进几个棘手的项目，连轴的会议几乎排满了日程表的每一个缝隙。
  就连他特意为直播空出来的周三晚上，都不得不为接下来这场举足轻重的应酬让步。
  蒋予衡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结束了与法务部的最后一场冗长会议。
  秦昭正在会议室外等他，两人一齐下到地下车库，司机也刚好将车开了过来。
  一旁秦昭轻巧地上前一步，帮他开了门，又用那双眯眯的笑眼看向他，“蒋总，您请。”
  蒋予衡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个用动物形容人长相的怪癖影响了，他现在看着那双眼睛，总觉得这人笑得像只狐狸。
  冷哼一声，蒋予衡迈步上了车。
  空调刚开没多久，车上还有些闷热，他把车窗降下来想透透气，却听见秦昭一个人站在车后边连续“哼”了好几声。
  蒋予衡皱起眉：“你干嘛呢？”
  “哦！鼻子有点儿痒。”秦昭回答得自然，说完用手背蹭了下鼻子，然后快步从另一边上了车。
  蒋予衡懒得理他，看了眼时间，确认了不会迟到后，他点进备忘录，开始编辑今晚直播推迟的通知——虽然也不一定会推迟，但还是提前做好准备比较妥当。
  他按照平时的简洁风格写了几行字，而后收了手机，转头准备问问秦昭方案落实的情况，却发现那人正捧着本笔记本看得认真。
  蒋予衡盯了他几秒，发现他看得入神，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视线。
  蒋予衡轻咳一声：“你在看什么？”
  秦昭回过神，“啪”地一声合上本子，笑道：“没什么，一些工作上的笔记而已。”
  “新方案的实施情况吗？”蒋予衡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不是。”秦昭拿着笔记本的手下意识后缩了一下，随后又笑着打哈哈：“都是随便记录的东西，入不了您的眼。”说完，他又殷勤地看他一眼：“蒋总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今天在公司劳累一天了，现在离饭店还有一段距离，正好可以闭目养神、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待会儿一举拿下朱长标！”
  “说完了？”
  “……说完了。”秦昭乖巧点头。
  蒋予衡眯了眯眼，直接命令道：“拿来。”
  秦昭犹豫了几秒，但看他那不容拒绝的样子，还是翻到刚才在看的那一页，慢吞吞地递了过去。
  淡黄色方格纸上记录着朱长标——长三角地产联盟副总的个人信息、手头的资源以及精简但传神的外貌特征：半秃、鼻大、眼凸、唇厚，像鸭嘴兽。
  蒋予衡皱起眉，看了他一眼，只见那人神情紧张，倒是比刚才那副油滑模样看得顺眼多了。
  “你很喜欢记别人长相？”他一边问，一边随手翻了翻这本厚厚的笔记本，秦昭却像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了似的，连忙开口：“哎！”
  蒋予衡停下动作：“怎么？”
  “没、没什么。”秦昭讪笑，“蒋总，可以还给我了吗？您也看到了，这里面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不行。”蒋予衡不由分说道，“没什么特别的为什么不能让人看？”
  “没什么特别的有什么好看的呢？”秦昭似乎有些急了，连额角都渗出了汗。
  比起他平时圆滑谄媚的样子，眼前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倒显得真实了许多。蒋予衡看着他，没来由地升起一点捉弄的念头，于是他合上本子，捡起刚才秦昭顾左右而言他的话题：“好吧，我不看了。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记别人的长相？”
  秦昭那头一口气还没呼完，听到他的后半句话又吸了进去。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过了许久才开口道：“那个、是因为，我其实有点儿……认不太清人脸。”
  听到这么个意料之外的答案，蒋予衡挑起眉，直言道：“你脸盲？”
  “嗯。”秦昭躲开他视线，“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我还得看看他几个助理的信息，免得待会儿认错人。”
  秦昭的窘迫不像装的——他居然也有这么不自在的时候，还真是新鲜。蒋予衡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将笔记本递还给了他。
  秦昭一拿到笔记本，就像是解除了封印似的，半永久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多谢蒋总！”
  蒋予衡没说什么，径直移开了视线。
  旁边的秦昭又捧着本子专注地看了起来，他看着窗外不断交替的街灯，突然想到，一个脸盲的人来做销售肯定要付出更多努力，就像他那个厚厚的笔记本，这么些年不知道得写完多少个这样的本子。
  这样想着，他又觉得销售部的其他人都是吃干饭的，业绩居然做不过一个脸盲的秦昭，每个月真是白领那么多工资了。
  18：40，车稳稳地停在了饭店门口。
  “蒋总，您先进包厢吧。”秦昭麻利地解开安全带，“我在门口迎一下他们。”
  “不用，服务员会把他们带到包厢的。”蒋予衡拿起外套，推开车门，“走吧。”
  “我去接显得正式一点嘛，他们会觉得我们很重视这次见面。”秦昭跟在他后面下了车，又补了句：“他们那种人，要的就是个态度。”
  蒋予衡想说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不重要，但看他那么执着，也就随他去了。
  “嗯，那我先进去了。”
  在服务员带领下，他走进早已预约好的包厢。房间不大，却布置雅致、安静私密，正适合谈事。
  蒋予衡其实不太擅长这种商务应酬，他也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谈生意，但是没办法，想签下项目就得上酒局，这是他走入商场学到的第一课，虽然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很好地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