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为很有道理，说完却见吾掠眼神奇怪地盯着他。
  第27章
  蒋宜周现在衣服乱成一团，头发也乱七八糟，脸上更是妆容斑驳，在吾掠的目光下忍不住心虚地双手将脸捂住，瓮声瓮气地问：“看什么看？”
  吾掠很淡地笑了一下：“你跟我舅肯定能聊到一起去。”
  蒋宜周听懂了，这是觉得他说话腔调封建老气的意思了，于是也不捂脸了，郑重其事地声明立场：“我还不是为你着想？”
  吾掠沉吟了一会儿，沉声道：“我会让舅舅出面的。这件事当初也是请他帮我推掉的。”
  蒋宜周顿时好奇心上来，凑过去八卦：“辜秀的姐姐长得怎么样？漂亮吗？”
  他倒不在乎人家二婚，谁有他活到二十二岁才知道自己爸妈都是二婚的震撼大？他现在也看开了，这世上谁也别嫌弃谁，男男女女谈恋爱结婚也就那么回事。
  “不记得了。”吾掠道。
  说着，也不管蒋宜周极度不相信的眼神，他站起身，道：“我去帮忙做菜。鱼想清蒸还是红烧？”
  蒋宜周朝后倒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道：“半边清蒸半边红烧。”
  对上他略带挑衅的眼神，吾掠没什么表情，只点点头，道：“待会儿记得出来吃饭，别睡着了。”
  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当天中午，饭桌上果然摆了两道鱼，一条鱼被分别做成了两种口味。
  吾水珍边吃边抱怨：“哥你也不嫌麻烦，这大热天的，对付着吃就行了。”
  吾掠当没听见。
  蒋宜周低头吃饭，眼观鼻鼻观心，不随意插嘴，以免一不留心就在敌人面前炫耀了。
  不过他这份得意也没能持续多久，晚上吾水珍留下来吃饭，注意到饭桌上不同寻常的那道咕咾肉，当即就觉察出不对劲，问起吾掠来龙去脉。
  吾掠虽然沉默寡言，但妹妹问起，他也没有隐瞒的道理。
  吾水珍又去他房间翻出蒋宜周给吾掠买的一堆东西，当着蒋宜周的面，语气不阴不阳道：“他就是馋，想吃好吃的，想让你干活，才买一堆不值钱的玩意贿赂你。”
  之前被她奚落也就算了，这次扎心一箭，蒋宜周是真的被气到，一时之间噎得说不出话来，又不能真跟女孩子计较，只能捏着拳头自己憋得难受。
  倒是吾掠在吾水珍话出口后就沉了脸色：“吃饱了就回去。天要黑了。”
  “哥！”吾水珍还想说什么，但对上吾掠明显毫无商量余地的眼神，只能作罢，不甘不愿地起身，瞪了眼一言不发的蒋宜周，这才走了。
  等人消失在院门外，吾掠才收回目光，对蒋宜周道：“她对你有偏见，说的话你别当真。”
  蒋宜周这会儿已经不在乎吾水珍针对他了，咽了咽口水，哑声道：“帮我拍拍背。”
  吾掠一怔：“怎么了？”
  “顺气。”蒋宜周哼哼。
  既不能朝女孩子发火，与她争辩也没有意义，更不能因为受了委屈而示弱，那股郁怒交织的气憋在心里，难受得他噎得慌。
  吾掠走近，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见蒋宜周脸色还是苍白，就帮他抚了抚胸口。
  蒋宜周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没有吾水珍那个罪魁祸首在，他终于能表达真实情绪，轻声抱怨：“你妹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这话吾掠不好接。
  “跟你一点都不像。”
  见他脸色稍霁，吾掠这才松开手，发现他眼睛有点红，应该是气的，不是哭了，放心下来。
  蒋宜周哪里知道吾掠的心思，抬头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小声解释：“我是给你买完东西才看到水果摊的，才不像你妹说的，是为了贿赂你、让你干活。”
  “我知道。”
  蒋宜周得寸进尺：“所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他这举动，像幼儿园孩子跟别人抢好朋友似的，不仅要对方的陪伴，还要对方的心也向他倾斜。一看就是从小到大被宠爱长大，只要不过分的要求都能全部被满足的幸福小孩。
  吾掠不知道周勤勇平日里怎么溺爱这个儿子，但对方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郑重之外还隐藏着一丝期待，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嗯。”吾掠最终道，“你占理，我当然站你这边。”
  蒋宜周便开心起来，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仿佛为了赞赏吾掠的慧眼识人，兴致勃勃地主动揽下洗碗的工作。
  吾掠由着他发挥。
  今天逛了街，又吃到了喜欢的菜，虽然被吾水珍狠狠气了一顿，但有吾掠支持，蒋宜周整体的心情还挺美的。
  晚上洗漱过后，他从袋子里翻出白天买的涂色书，准备施展一番艺术才华。
  没想到这么偏僻的镇上书店居然也有秘密花园买，蒋宜周一个门外汉也分辨不出是正品还是山寨，反正用来晚上涂涂画画打发时间还不错。
  等他拆开包装，准备大展拳脚，却发现这绘本根本没带彩色铅笔。
  什么鬼，难道要他额外买笔？
  做生意还能这样？盗版也该有点良心吧？
  本来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这下彻底没了兴趣，但这大晚上的也没别的可干，他还是决定去敲吾掠的门，问问有没有铅笔，不求彩色的，有一支2B就不错了。
  吾掠不是研究漆画么，这种基础画笔应该有吧？
  听他说完来意，吾掠没说什么，转头去翻书桌了。
  这门敞着也不是个事，蚊子肯定会趁机溜进去，于是蒋宜周也不询问主人，直接进了房间，在背后关上门。
  吾掠找了会儿，给他找出一只HB的铅笔。
  蒋宜周心不在焉地接了，眼睛盯着摊开放在桌上的东西，挪不开视线，满是好奇：“你这是……刻章吗？”
  “嗯。”
  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会得到肯定的答复，蒋宜周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你还会雕刻？”
  “不是雕刻。”吾掠将刻刀放到一边，拿起印章给他看，解释，“这叫以书入印，是书法。”
  “书法？”
  这两个领域蒋宜周都一无所知，他也不打算继续问为什么是书法了，免得丢丑。
  吾掠用来刻章的石头只是普通的寿山石，脂润有余，剔透不足，在昏黄的灯泡下显得有些暗沉。
  对着灯光，蒋宜周仔细端详印章底部的字，看不出什么门道，不过确实很好看，比起他提笔忘字、鬼画桃符的字养眼多了。
  “你喜欢书法？”
  吾掠表情很淡：“不喜欢。”
  第28章
  蒋宜周想不通，晃了晃手里的印章：“不喜欢还花时间做？”
  观察对方紧抿的唇角，这个问题他猜吾掠应该不想回答，但吾掠最后还是开口了：“时间总要花掉的。做不喜欢的事，能沉淀情绪。一个人安静地写字，可以散掉一些疯狂的想法。”
  “那是因为你独自住在这儿，现在我来了，有人作伴，你就会发现，一个人一点都不好玩。”蒋宜周一脸理所应当。
  吾掠眼神柔和少许，没说什么。
  为了彰显自己也是个文化人，蒋宜周没有马上把印章还回去，而是就着灯光艰难地辨认底部的字：“吾……氏……宗……什么？”
  “给祠堂刻的。”吾掠道。
  没有法律效力，只是方便以后在族里发公告通知有仪式感。
  虽然G市那边的宗族文化也很浓重，但蒋宜周父母两边的亲族都稀少，很难理解这种血缘之外的关联。
  “你们都这么拥护宗族吗？”
  吾掠眼神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吐出一句话：“我收钱的。”
  啊，好吧。
  蒋宜周虽然愕然，但更多的是满意。
  本来他就不太认同这种封建产物，何况吾掠严格算属于老周家人，这些天一直为吾家祠堂费时费力，要是干白工多亏？
  得知吾掠能赚到钱，他瞬间就开心了，觉得这种活多来点也没什么不好。
  他放下印章，兴致高昂地问：“我可以看看你写的字吗？”
  吾掠没拒绝，手指在书架成列的书脊上滑动，很快抽出一个大开本，放到桌上摊开，里面夹着折叠好的几张宣纸。
  本子上写的是钢笔字，宣纸上写的是毛笔字。
  蒋宜周不懂什么蚕头燕尾、一波三折的书法形态，让他来评价吾掠的字，就是好看、漂亮、舒展、有气象，让他自愧不如。
  人跟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你跟大师学过？”他问。
  “没有，随便跟着旧字帖练的。”
  吾掠从抽屉里翻出一盏小台灯，插上电，让他就着亮光看。
  蒋宜周捧着自家大哥的墨宝，心情复杂。
  这就是……基因的差别吗？
  吾掠像周勤勇，会读书，学东西快。蒋宜周当然也不差，在同龄人里一直属于中上游，但要挤进最顶尖的那一撮就比较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