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被李让盯得脸红，她小声说，“我们是轮班，我今天九点下班，晚班一直到明早五点。”
  “谢谢。”李让笑了下，转身出去了。
  刚才他应该先跟楚洺要电话号的，现在除了在门口等人，也没有办法了。
  李让一天没吃饭，先去旁边的面馆要了一碗拉面，五块钱。
  来之前的一千块钱一个月吃喝花了一多半，他吃过面沿着街道喝两口西北风填填剩下没吃饱的胃，顺便在野草歌厅附近看看招聘信息。
  往前走了挺远，到了平常人家的小区附近，楼下商户也多了，校工超市，还有书店。
  李让问了几家都不招人，只有饭店打量他几眼问他以前干没干过，听李让才十九岁，什么都没做过，又摆摆手把李让打发走了。
  绕了一圈一无所获，回去的时候李让看着路边有玩悠悠球的小孩，他有点手痒，犹豫半天花了三块钱买了最便宜的一个，又去边上的蛋糕店买了盒小蛋糕。
  他还记得，楚洺爱吃甜的。
  之前在村子里，楚洺总来他家里翻糖吃，后来李让每次去找楚洺都带点糖和小蛋糕。
  晃悠到歌厅楼下，李让没有再进去，他不好意思去打扰楚洺工作。
  他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诺基亚，靠在对面的墙角玩俄罗斯方块，手机快没电了就在那玩悠悠球。
  村子里没见过这种玩具，李让看什么都新奇。
  楚洺从野草歌厅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李让笨拙地甩着悠悠球，似乎是想耍个酷，没想到那悠悠球砸了脑门，李让捂着脑门后退了一步，有些气。
  楚洺平直的嘴角勾起，冷不防地乐出声来。
  村里来的土鳖。
  对面李让听到声音看过来，看到楚洺，眼睛都亮了。
  这会儿没车，他直接跑了过来。
  “楚洺，你忙完了？”李让气喘着，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楚洺。
  要不是楚洺被他骗过一次又一次，还真会落入以这张纯真的脸为饵的陷阱。
  楚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怎么还没走。”
  “我在等你。”李让乖乖道。
  楚洺一顿，黑夜里，他的眼神比天空的颜色更浓郁，恨意交错，最终化作平淡看着李让。
  偏偏李让神经粗，没注意到，还一个人说个不停。
  “我吃了一碗面，又在周边转了转，镇子上小孩的玩具真多，我也买了一个悠悠球，就是不太会玩。”李让一改白天在外人面前的寡言，像是一只翻开肚子的猫，在楚洺面前露出属于少年的天真，乖巧分享自己的事。
  他的眼里混进去几颗星星，楚洺觉得亮得他心烦。
  李让说完五秒，楚洺仍是没什么表情地看他，他这才觉得不太对，他站在台阶下，看着台阶上的楚洺，有些无措。
  “说完了？”楚洺说。
  李让看着楚洺，觉得气氛不太对，愣了下，他点了点头。
  楚洺穿着黑衬衫灰西裤，一只手抄在裤子里，居高临下看着李让，笑容里没一点温度，“说完了，能消失在我面前了吗？”
  李让傻在原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或许楚洺因为自己来晚了兴城对他不高兴，他连忙找补，“去年……发生了一点事，不过已经解决了，以后我都留在柔城了，我们可以和以前一样住在一起。”
  之前楚洺在村子里住过一段时间，两人都是睡一个炕上，关系铁得能穿一条裤子。
  来柔城前，李让觉得，他和楚洺只要见到了，就还和以前一样。
  可现在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我家只有一个卧室，没有多余的房间分享给别人。另外，”楚洺往前走几步，他掏出车钥匙，一辆大别克车灯闪烁，“你说的那个约定，作废。以后你不用因为这件事再来找我。”
  作废？
  为什么？
  李让跟了两步，楚洺上了车后，他停下脚步，没敢跟上去。
  像是被主人扔掉的小狗，尾巴也耷拉在地上了，李让脸上露出几分茫然，更多是落寞。
  难受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淹没他。
  说好到了柔城就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现在他来了，为什么不要他。
  就算剩两年了，也不要他吗。
  车开出去几十米，楚洺透过外后视镜看了一眼，李让还在原地，手里提着裱着两朵百合花的小蛋糕。
  有车从李让身边疾驰而过，不知道有没有撞到他，李让那二货第一反应是护住手里蛋糕，楚洺睫毛一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他知道，李让最不爱吃的就是甜的。
  嗜甜的人，只有自己。
  可他早就戒了。
  楚洺没开车回自己住的地方，而是去了城西另一套房。
  “小楚回来啦。”开门的是楚洺雇的阿姨，姓钱。
  “钱姨。”楚洺略一点头，钱阿姨要给他蹲下拿拖鞋，他阻止了，“我自己来。”
  “正好今晚做了大虾，你爱吃的，真是巧了。”钱姨笑着说。
  “谢谢钱姨，吴女士呢？”
  楚洺小的时候调皮，听着吴玉办公室的那些人这么称呼她，自己因为新奇，那段时间也会跟着这么喊，长大了之后有的时候也改不过来。
  “她在阳台上浇花呢，你们娘俩唠，我去做饭。”钱姨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楚洺把车钥匙放下，换上拖鞋，走过玄关，站在客厅里时看到阳台上，坐着轮椅浇花的吴玉。
  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大半，盘在脑后，眉眼低垂，应该是察觉到身后的视线，转头看到了楚洺。
  “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我记得上次你过来还是你换电话号那天，你喝个大醉，来到我这儿就哭了。”吴玉熟练地转动轮椅，进到客厅。
  楚洺本来想去推轮椅，闻言有些窘，他坐在沙发上，“以前的事就别提了，这次的医生怎么样，有效果吗？”
  “我这腿治不好了，你别再往家里安排什么中医西医的，每次都那一套，你不累啊，我都累了。”吴玉退休前是会计，进过局子，出来后不知怎么肌肉就萎缩了，一直瘫到现在。
  “下周还有一个中医过来，您再配合配合。”楚洺完全不听吴玉的话，从来都专制独断。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呢？”吴玉问。
  楚洺在吴玉面前再多情绪都藏不住，他强装镇定，“歌厅的小事，您不用管。”
  他把液晶电视打开，里面放的是《武林外传》，伴着欢笑的台词，客厅里的气氛却还是沉闷。
  “我这双腿早一天治也还是会瘫，就算你当时的钱没被朋友骗去，也是一样的，这都一年了，你老是带着恨过日子，早晚把自己累死。”
  “我没有。”
  “你有点事全写脸上，从小到大，你一撅屁股要拉什么屎我都知道。”
  “一会要吃饭了，您能让我有点食欲吗……”楚洺扶揉了揉眉心，头疼。
  楼道里有学生回家的声音，吵闹却带着朝气，连同门后的世界都被净化了一点。
  “对了，好长时间怎么没听你提小让了。他应该也来柔城读书了吧。”
  楚洺脸上表情一僵，没说话。
  “你们吵架了？他比你小四岁呢，拌几句嘴你就让让他又能怎么样，当年我可听你姥姥说了，你去村子里没少欺负小让，都是小让不跟你一般见识，处处哄着你。”
  “妈，我出去抽根烟。”楚洺喉咙堵着，他脸色梆硬，冷着脸起身往外走。
  “小孩之间能有什么矛盾。见了小让，你跟他好好聊聊，不许欺负他听到没！”吴玉朝着楚洺的背影喊，紧接着所有声音都锁在防盗门里。
  门外老楼的走廊雕着花窗，楚洺撑在窗台上，脸上留下明暗的光影，看着柔城的霓虹夜景，火星明灭，烟雾遮住他大半张脸。
  比起某个骗了他的人，楚洺其实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愚蠢和识人不清。
  闭上眼吐出最后一口烟。黑夜里，只剩李让那张脸在他眼前浮沉。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第4章 进城就挨揍
  “老板，那小子在咱们歌厅门口揽生意做上摩的了，都在楼下呆了三天了。”白毛站在歌厅三楼的窗前说。
  边上抽烟的楚洺透过窗户望出去。
  那辆红摩托停在楼下，李让单腿撑着坐在上面，也不主动揽客，走来一个人就盯着看。
  外星来的二货，还能用意念交流。
  任谁看了，李让这阴沉沉的样子也不像是正经摩的，路人被盯得心里发毛，都绕开歌厅走。
  “老板，我叫几个人给他赶走吧，打服了他就不敢来了，他在这儿也太影响咱们的生意了。”白毛跃跃欲试。
  “随你便，别怪我没提醒，你挨了揍也得来上班。”楚洺收回视线，身不关己地往回走。
  身后跃跃欲试的白毛闻言想到李让前几天空手夺白刃的那一幕，嘴角尴尬扯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