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外的巷子里。
  红摩托被追停在一个小巷里，骑着摩托的楚洺穿着一件黑色棉服，侧身靠在车身上，戴着头盔没摘，手里拿着打火机，散漫地把玩。
  身后紧随着几辆摩托也停下来，为首的先摘下头盔，留着胡子，他斜着眼将楚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最后视线落在那辆红摩托的车牌号上。
  “就你叫李让？”
  “不像吗？”打火机盖子‘咔哒’一声扣上了，楚洺侧目道。
  “草，你他妈咋这么狂？你今晚完了你知不知道！”胡子男身后的小喽啰说着就冲上来，手里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甩棍。
  胡子男拦住小喽啰，“水哥说了，你明年不参加容平的摩托比赛，给他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
  楚洺挑眉，“怎么，他怕我再赢他一次？”
  胡子哥嘴角抽搐，估计没见过被十多个人围着还能这么狂妄的人，小喽啰骂了一嗓子，带着身后那群混混冲了上来，这次没人拦着他。
  楚洺摘了头盔，脸上还戴着一个口罩，拿着头盔当武器。
  路灯下，有雪在飘，悠悠转动，落在红色摩托上。
  巷子里躺倒了一地的人，该跑的都跑了。
  楚洺额角还有血，他发狠地桎梏着胡子男的脖子，冷漠的眼底游刃有余：“怎么样？还要再叫你的水哥来找人弄我吗？起来，继续啊。”
  “错、错了，放开咳咳……”胡子男憋红了脸，磕磕绊绊道。
  就在这时，有个人奋起举着棍子朝那辆红摩托下手。
  楚洺余光扫到，迟疑了一秒，冲了过去。
  “砰！”
  重物倒地，鲜红的液体在青白色的石砖上蜿蜒，口袋里的史迪仔滚落出来，沾上了血迹。
  几个呼吸后，一只微微颤抖的手伸过来，艰难地抓住了那只逃走的史迪仔。
  楚洺靠在他送李让的红摩托车身瘫坐，攥着那只戴着墨镜的小史迪仔，自嘲地笑了起来。
  寂寥的笑声回荡在无人的空巷里，雪下得更大了。
  血水掺杂泡沫流进下水道，史迪仔被拧干了水挂在阳台上。
  屋子里被菠萝的芳香充溢，楚洺从浴室里出来，赤裸上半身，湿着发梢，走上了阁楼。
  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推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外面的光照进来，隐约能看到床上被子里隆起的一个人，睡得正香。
  李让平躺在床上，楚洺走过去的时候，他那只搭在床沿的手正往下滑。
  楚洺眼皮一跳，条件反射地弯腰伸手托住了那只手，李让的手最终稳稳落在他的掌心，楚洺无声地将那只手塞进被子里。
  楚洺的手搭在李让的被子上，骨节处全破皮流血，晕开了痕迹，他面无表情，近乎冷淡地站在李让的床前，盯着李让的脸看。
  一只手颤抖地贴在李让的脸上，似乎是想用力，却又克制住，只是没什么情绪在他脸上轻轻蹭了两下，又抚弄过他的唇。
  “唔嗯……”梦中的人发出一声嘤咛。
  楚洺那双晦暗的眼瞬间清明起来，他收回手，脸色比刚才还要冷沉，从口袋里拿出摩托车钥匙，放在了李让床头柜上。
  而后便转身，匆匆逃离。
  楼下停着的那辆红摩托，在别克的旁边，锃亮的车身除了落了一点雪在上面，没有一点伤损。
  -
  摩托车被还回来了，李让看着床头的车钥匙，怎么也没想到楚洺会半夜来他的房间专门为了还钥匙。
  从阁楼下去的时候，屋子只剩下他一个人，李让打算早点出去拉摩的，歌厅的工作没了，这几天他没事干就去海树的网吧兼职了几天。
  只是他一直想问问楚洺歌厅现在如何了，但是他们俩几乎没碰上几次面。
  去阳台收衣服的时候，李让发现他的衣服少了一件，他起初还以为落在洗衣机了，结果也没有，想到楚洺的衣服昨晚也挂在这儿，兴许是收错了。
  “就打开衣柜看看，什么都不拿。”楚洺没说可以乱碰他的东西，李让站在楚洺的衣柜面前嘀咕着打开了柜门。
  果然……楚洺把他的黑色套头卫衣收到自己的衣柜了。
  李让伸手去拿，微一侧头，却看到衣柜里面挂钩上挂着的一整排帽子。
  本来只是余光一扫而过，却在看到一顶棕色鸭舌帽时神色凝固了。
  那顶棕色鸭舌帽上有一个小雪人的刺绣，几乎是瞬间，和前段时间梦里那个看不清脸的人所戴着的帽子重合了。
  梦里，失忆刚回村子里，费莲走在他身边，说对面走过来的是她的前男友，要自己伪装成她男朋友拒绝对方。
  背光下那张模糊的脸瞬间清晰了。
  那天是……楚洺？
  李让攥着手里的卫衣，脸色苍白了几分。
  所以楚洺一直以为自己和费莲在一起了，才骂他骗子，这么对他吗？
  李让不敢确认，他回忆不起来那天楚洺的表情。
  想到那个夜晚被别人扇了耳光，楚洺说他活该，说从没在意过自己，就仅仅是因为一个费莲吗？
  真相好像就摆在自己面前，只差一层窗户纸就能窥见那些离间他们的误会。
  李让翻开记账本找到楚洺妈妈的电话，拨通时，他听着电话里的嘟声，他想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期待和紧张同时涌上来。
  “喂？你是哪位？”吴玉温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李让已经开始设想楚洺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后，和他重归于好的画面……
  他勾起嘴角，却又戛然而止。
  欢喜过后是无尽的恐惧。
  就算误会解除了，他可以放下楚洺对他的伤害，毫无芥蒂地回到过去，肆无忌惮地黏着楚洺，楚洺他会愿意吗？
  李让张了张嘴，一瞬间，勇气尽失。
  恨了他这么久，就算解除误会，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①改写卡夫卡的一句话。
  明天继续～
  第46章 数一百个数
  “我就知道你来柔城了，我打你之前的电话打不通，问楚洺那小子他又不肯告诉我。”商场里，吴玉坐在轮椅上笑眯眯地开口道。
  李让在身后推着她的轮椅，“阿姨抱歉，是我之前的手机丢了。”
  半个小时前，李让拨通了吴玉的电话。
  得知对方在逛商场给楚洺的爷爷买生日礼物，他本来想改天再联系的，结果对方很热情让他过来，说是还能顺便让他帮帮带一下楚洺舅舅的小儿子。
  楚洺的表弟才七岁，今天周末，爸妈都出差了，吴玉带他。
  出来后跟在吴玉的身边没人看着一会儿就跑得没影，好在吴玉有钱姨照顾，小屁孩要是捣乱他随时能抓回来。
  “阿姨，您知道楚洺去年夏天有没有去过村子里吗？”李让觉得自己应该等等再问，但他忍不住。
  吴玉思考了一会儿，“那段时间还真不知道，不过他跟你联系得不是很勤吗，你们那个时候吵架了？”
  李让攥着轮椅的把手渐渐收紧，“没有。”
  “他那段时间倒是经常去玩车，玩得可疯，歌厅的生意也不好……”
  吴玉说了些楚洺玩车的事，李让虽然没问到他想知道，但还是认真听着，这是有关楚洺的故事。
  是他缺失记忆那一年里的空白。
  楚洺知道今天是爷爷的生日，中午的时候给吴玉打了个电话，“晚上几点去接你和钱姨去奶奶家？……你在外面？”
  对面的声音有点吵，吴玉的心情不错，语气轻快：“不急，快冬天了，我来商场给你爷爷顺便买件羊毛衫，顺便给小让也看看，小让长个子了，比以前还帅……”
  楚洺刚和张卓谈完打官司的事，满脸疲惫，闻言脸色瞬间冷得吓人：“李让？他跟你在一起？”
  “对啊，你说你，小让来柔城了，你怎么不早点让我见一见他。”
  “阿姨，不用给我买……”李让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过来。
  楚洺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上面盘虬的青筋凸起，脸上的线条紧绷着，眼底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
  吴玉的双腿站不起来，其实赖不上李让，可楚洺还是恨，恨自己唯一一次给了真心换来的却是欺骗，恨李让也要来骗他。
  他腮帮紧咬，挂断电话后猛地站起来往外走。
  张卓手里还准备着案件的资料，见楚洺发疯，起身拦住：“你去哪，不是说有新的证据跟我说吗？”
  楚洺蹙眉，怒火克制了几分，推开张卓：“改天，我联系你。”
  -
  商场里，李让陪吴玉买了衣服，买完了楚洺爷爷的，吴玉非要给他也买一件。
  李让推脱无用，被吴玉要求去换上了一件蓝棕条纹的毛衣，李让出来后吴玉就不让他脱了，硬是给买了一件，李让说了很多遍谢谢，有些不好意思地提着旧毛衣推着吴玉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