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作者:
红黄粉 更新:2025-09-08 08:25 字数:3309
“啊!是我朋友来找我了,要不我能起来这么早吗?”金唐大嗓门盖过楚洺。
李让没有怀疑,他偏开头,对着空气说:“你好,不用在意我,随便坐就好。”
不用在意……你?
你都这样了,要我如何不在意你!
楚洺跟上两步,想叫李让的名字,喉咙却梗着什么,开口也喊不出一个字来。
他想到当初李让来歌厅找自己,被自己拒绝借钱后,又无措地跟在自己身后,仍不舍得走,甚至攒了一半的钱要留给他的歌厅。
稍微对他好一点就幸福得跟什么似的,却因为以为歌厅欠债,没提过一次生病的事。
悔恨像是数百只虫子一同在他身体里啃噬,楚洺后退一步,不敢面对这样爱他胜过爱自己的李让。
一瞬间,只觉得羞愧至极,痛苦至极。
第58章 是我求你
金唐一面照顾李让,一面给楚洺使眼色,想让他赶紧走,剩下的等过后再说。
偏偏楚洺像是被人定住了,站在那儿,脸色白得近乎透明,那双眼看着李让,眨都不眨,眼眶一圈都是红的。
简直像是被鬼吓到了似的。
金唐想着李让生病,楚洺竟然能担心成这样,还真是好兄弟啊。
“李让,你慢点……哎呀我去!”金唐走神,自己先绊了一跤,紧接着李让受他牵连,也往前摔去。
楚洺脸色微变,顾不得那痛苦得无处安放的心情,两步冲过去一把扯开了金唐,身体慢了一步,李让眼见着就要摔在地上,他直接把自己摔在地上,毫不犹豫地垫在了李让身下。
李让一脸茫然又无措地摔在了楚洺的胸口上,因为看不见,他的手撑在了楚洺手臂的伤口上。
楚洺疼得手都抖了,外套下的纱布渗出鲜红的颜色,他额头上青筋迸起,另一只手护着李让的腰。
在一片虚无的灰影里,李让感觉到垫在自己身下的人并不是笨手笨脚的金唐,而是这间屋子里的另一个人。
从刚才进门,这个人似乎就一句话都没说,现在却给自己当了人形肉垫。
李让轻声问:“你没事吧?”
楚洺并未说话,只是深深看着李让的眼睛,仍觉得一切都是不可能的,半晌,他放在李让腰上的左手小心翼翼抬起,在李让的肩上轻拍了两下,表示自己没关系。
旁边被楚洺甩到角落的金唐刚爬起来,还好屋子里都是地板,没那么硬。
“我、我朋友他今天感冒了,嗓子坏了,说不了话,我来扶你回房间休息一下。”金唐连忙走过来,将李让带走。
李让被扶进自己的卧室,楚洺仍躺在客厅,手臂伤口的血顺着手腕黏在地板上,他一时间撑不起身体。
转头便能看到李让坐在卧室里的床上,很乖,金唐递给他一杯水,他就捧着水杯坐在那儿,明明很害怕,却仍装作镇定地说:“谢谢,我能看到了会喊你的,你先照顾客人。”
楚洺身体在不断地下坠,他收回视线仍能感觉到身体余留的痛,他看着屋子里的天花板,粗喘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
擦干净地上的血迹,楚洺拒绝了金唐递过来的纱布和碘伏,“小伤,不用。”
“这屋子隔音不好,剩下的我不跟你细说了,我就知道他脑子里长了个东西,说要尽快做手术才能好……”金唐撅着屁股,贴在楚洺耳边小声说,“等他去医院之前,我告诉你,你去,装偶遇,知道不,这事儿可不是我说的。”
金唐的话,楚洺听了一半一半,他脸色难看地垂下眼,十分钟前面对金唐那种稳操胜券的得意完全看不到了。
“他经常这样吗?”
“那倒没有,我知道的也就三五次看不见,而且很快就恢复了。”金唐说完,看了看楚洺,又看了看大门,“楚老板,要不你先走,一会儿李让恢复了,出来该看到你了,我就里外不是人了。”
“……他恢复了,我就走。”楚洺声音轻得好像说出口的话下一秒就要碎了。
金唐还想再说点什么劝一劝,但看着楚洺那魂没了的样子便作罢了,去厨房给自己热早饭了。
楚洺坐在沙发上,双腿叉开,点烟的时候手抖了几下后才点上,他身体微倾,两肘撑在膝盖上垂着头,额前没打理的碎发掉下来,遮住眼底的情绪,吐出的白色烟雾散在半空,熏得眼睛疼。
过了片刻,他终于冷静下来。
李让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他自己歌厅挣了点钱,上次刘老板那笔赔偿款还没动,如果费俊良官司打得顺利,应该也可以拿到一笔钱,都用来给李让治病。一定能治好,不会有事的。
“金唐,我好像能看到了,没事了。”
“啊!我来看看,你等会儿……”
十分钟,楚洺等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听到卧室里李让的声音,他起身用手指捻灭了烟,扔进烟灰缸。
“去医院前,给我发消息。”楚洺哑声说完,便离开了。
楚洺前脚刚走,李让后脚就从卧室里出来了,他恢复了光明,甚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扫了眼茶几边上烟灰缸里的黄鹤楼烟头,神色晦暗。
“金唐,刚才是谁?”李让直直看向金唐问道。
金唐一脸自然,“我朋友啊,好久没见了,想来找我玩摩托,我给拒绝了,我可还要陪你看病呢。”
他没再说什么,浅浅嗯了一声,“你后天开始都是晚班吧,那就明天。”
李让望着窗外的天心思飘远,高远明亮的蓝,阳光正好,远处应该有店铺开业,白日里看不见焰火,只听得到鞭炮声,这声音响遍整个柔城,绵延不断。等楚洺站在歌厅的三楼窗口往外看时,外面已经是一抹幽沉的深蓝,缤纷的烟花铺在天空上,倒影在眼底。
“楚洺,法院已经通知我们开庭时间了,现在证据链几乎完整,这个费俊良跑不了的。”张卓坐在桌子前,自信地敲了敲手里的文件。
王苟平被他们找到了,和费俊良的关系调查得很清楚,之前歌厅里被他们用钱收买的小伟,还有其他几个人也都沟通过,其中有人因为还不起贷款,愿意倒戈到楚洺的阵营里。
“栽赃陷害,涉黄,放高利贷……他能判多久。”楚洺走过来坐下。
“按照理论来说,这么多罪一起算上,五年以上,十年以下。”
楚洺眼里迸出冷冽的霜,他攥紧张卓和他这几天整理出来的证据,语气阴沉:“太短了,如果算上团伙诈骗,唆使杀人呢。”
张卓一愣,“这也要看情节轻重,他杀谁了?这人还在吗?”
村子里当年的事,楚洺又重新给张卓讲了一遍,两人都沉默许久,张卓说:“这案子你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先说我们知道的,至于这件事,先报案。”
“嗯。”楚洺应了一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你喝酒了,我送你?”张卓看了眼楚洺手边的洋酒,开口道。
“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好。”
张卓见状,识趣地收拾好文件离开,整个歌厅里只剩下楚洺一个人,他顺势连灯都关了,只剩下外面的霓虹照进来。
他拿起桌上的一瓶洋酒倒进杯子,一饮而尽,却仍觉得不尽兴,直接拿起瓶子将烈酒灌入,从喉咙到胃都烧了起来,这份灼热的痛,压下心里那份悔恨,让他短暂地得到一丝解脱。
可闭上眼,又都是李让的影子,爱和亏欠纠葛他的心,始终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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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金唐就陪李让去了医院,脑瘤科没人,李让是第一个。
“……只剩一年多,你现在的情况是越快来医院越好,但我要跟你说,这个手术不是百分百就能解决掉你脑袋里的肿瘤的,后续也有小概率会重新长出来,你如果不做这个手术只会更危险,这个我之前几次就跟你说过,你只剩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来做手术了!”
李让手撑在膝盖上,听话道:“我知道了医生,我做手术,明天我就可以过来办理住院。手术前需要我准备什么吗?”
“你一会儿出去后找护士,他们会给你清单,你手术后有家属照顾你吗?”医生还是之前那位,记得李让没有家人这件事。
“我陪他。”金唐自告奋勇。
李让真不想耽误别人的时间,他开着玩笑说:“不用,我花钱雇了护工,你照顾我我怕我病情加重。”
金唐看着李让勉强的笑,也想扯一下嘴角,可想到医生刚才说的话,实在笑不出来。
两人从科室里出来,金唐神色凝重,“医生刚才说你只剩一年多做手术是什么意思?李让,你就跟我说手术越快做效果越好,你可没告诉我你这些!”
“医生说的都夸张一些,我现在除了偶尔头疼,看不见东西,也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那你告诉我,医生说你不做手术只能活不到两年到底是不是真的?!”金唐的声音不算大,但在清早的医院里还是显得有些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