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说什么？咭哩咕哝的。时栩只觉得席相煜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仿佛有看不见的钩子在他耳边轻轻地刮蹭，让他耳垂酥麻。
  席相煜说到一半，停下了，因为时栩的手肘撑到了桌沿，身体前倾，离他太近。
  他闻到时栩身上的香水味，柠檬的清新混杂着琥珀与檀香木的木质气息，强烈得让人难以忽视。
  第3章 确认过眼神
  时栩最终点了一杯“青屿浮白”，也就是生椰拿铁。
  他坐在离吧台最近的位置，手里握着一本全英文的时尚杂志，察觉到席相煜的视线，略微侧过头，投之以微笑。
  是唇部中间放松，嘴角向上朝苹果肌发力的微笑。
  他想他应当笑得温柔又迷人。
  席相煜果然盯着他挪不开眼。
  在他的注视下，时栩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咖啡杯把，端起杯子轻轻摇晃。
  他想他应当斯文又优雅，像这座城市里很多的小资人士。
  时栩才来这座大城市时，路过历史建筑改造的咖啡馆，见到在座位区对着电脑办公的白领，心生艳羡。MacBook、咖啡、笔记本构成了都市精英的视觉符号，他扒到门边，看清张贴的价格表，对身旁的发小说“你努力拿奖学金，请我来喝咖啡，好不好？”
  席相煜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的时间，还有几分钟到九点。
  这个装货为什么要在大晚上的喝咖啡？就那么两口可以喝完的咖啡，他像猫儿喝水一般慢悠悠地品。
  看得他着急。
  他盯着时栩，企图用眼神让他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这一点。
  时栩转过头对他笑，意味不明。席相煜从中读出两分挑衅——让你不回我消息，我让你下不了班。
  席相煜不知道时栩为什么给他发了好多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心中对时栩的性向有所猜测，这种猜测源自于偏见，长相精致又过分注重打扮的男生不直的概率比较高。
  可时栩发的话，很难界定是撩拨还是“我今天要随便选中一个陌生人，然后在他面前显摆一下”，让人觉得尴尬又可笑。
  造型助理的工作很繁琐，面对的人际关系也复杂，时栩虽在这一行做了有两年多，还是时常感觉到疲惫。
  不过下班之后，能坐在咖啡馆里享受夜晚的安静，还能见到他中意的少年，多少消除了些许疲惫和孤独。
  时栩心不在焉地翻了两页杂志，琢磨着等席相煜下班，他可以送他回学校，或者两人一起吃个夜宵也挺好。
  在微信上聊天不能看到对方脸以及表情，熟悉起来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面对面的相处可就不一样了。时栩心中对自己的外貌条件有数，席相煜若是gay，多半会对他格外关注。
  嗯？
  他gay达失灵，但说不定席相煜的gay达很稳重呢。
  时栩问过Jasper“你怎么总能在人群里一眼锁定同类”。
  Jasper说“你们对视，所有的信息都在眼神里了，gay看你的眼神和直男看你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时栩似懂非懂，此刻他决定开始实践，他再次扭过头，直勾勾地看向席相煜，心里念叨“我是gay、我是gay……”，试图隔空给席相煜传递信息，强行对上脑电波。
  席相煜迈开腿朝他走了过来。
  时栩心中一动：有用？
  席相煜停在了他的桌前，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杂志上。
  时栩都不知道自己翻到了哪一页，杂志上是一个只穿了三角内裤的男模特，内容在介绍这个内裤的品牌。
  男模特身材标致，硬件条件优异，性张力十足。
  席相煜只瞥了一眼，很费解为什么会有人爱好坐在公共区域里看裸|男。
  时栩以为席相煜是在诧异他看全英文的杂志，抬了抬下巴：“作为一个造型师，工作要和国际接轨嘛，得保持谦逊的态度多学习。”
  席相煜：“哦？”
  这敷衍的一个“哦”，给了时栩极大的信心，他开始讲起自己曾被特邀去给外国友人做造型设计的经历。
  经历是真实的，不过那位外国友人在娱乐圈里查无此人，他也是临时被喊去救场的。时栩进时尚圈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包装自己，像他师傅说的，人在外的身份是自己给自己的，你要是不拿出十足的自信来，别人怎么信任你？
  都说有事业心的男人最有魅力，他展现出专业上的能力，岂不是很有吸引力？
  时栩微微仰着头，猫眼看人时清澈灵动，鼻头圆钝，配上巴掌大的脸，有点儿娇憨的味道，只不过他夸夸其谈的语气和逞强称能的行为让人厌恶。宛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拆开一看里面装着不可回收的垃圾，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席相煜一个字都不想听，打断道，“你工作很忙？”
  时栩：“当然，做我们这一行……”
  席相煜赶客：“早点睡觉，大脑才能得到充分休息。”
  时栩歪头：“没关系，反正也晚了，我等你下班一起走。”
  席相煜：“？”
  呵。
  如果时栩没有来，他一个小时前就可以下班了。
  下班之后，席相煜脱下了豆屿咖啡的制服，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走出大门，他腿长步子快，想将时栩甩在身后。
  时栩长了一张“小个子”的脸，实际上身高一米八，在男生里不算矮。他紧跟在席相煜后面，在路灯下看清席相煜卫衣帽子边缘有磨损，心想席相煜又要上学又要做兼职，该不会是家庭比较困难吧？
  他问道：“你是哪儿的人啊？澜城本地的吗？还是来这边上大学？”
  关心和对隐私的窥探有时就在一线之间，在席相煜眼里，他们根本不熟，没有交底的必要：“铁杉镇。”
  铁杉镇是一个偏远落后的小镇，席相煜他妈秦英竹女士在那儿出生，只不过秦英竹出生不久后就随外出打工的父母离开了那里，来到澜城，再没回去过。
  “哦。”时栩听说过铁杉镇在哪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你学习成绩一定很好，来到大城市还跟得上吗？”
  时栩二十四岁，如果走进校园，和大学生们也分不出年龄上的差别。但他此刻做出了一副长者的姿态来。
  席相煜觉得滑稽，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还好。”
  一路上，都是时栩在绞尽脑汁找话题，席相煜惜字如金。
  时栩说“我送你回去”时，席相煜还以为他开了车，没想到他说的“送”，是用双腿步行这种朴实无华的方式。
  就好像他没长腿一个人不能走似的。
  席相煜越走越快，时栩为了和他并肩加快脚步，两人不说话时，像是在竞走，气氛有些古怪。
  时栩：“你平时锻炼身体吗？体力看上去很好。”
  席相煜：“……”
  在意他体力？这货果然不直。
  时栩：“你每次都走路去咖啡馆上班？你一周上几天班啊？”
  席相煜：“……”
  还想来蹲点？
  时栩没得到回答，感觉出席相煜不待见自己，可是为什么？
  刚才他们不还确认过眼神？怎么说变就变。
  时栩的情绪陡然低落，他这人一不高兴，表现得特别明显，皱着鼻头抿着嘴，脚步也慢了下来。
  身侧空了，那人没有跟上，席相煜回头，哟，还生气了。
  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布偶猫，又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第4章 憋不住了吧
  席相煜刚要开口，手机铃声响起来，屏幕显示来电人是他哥席望。
  他顿了两秒，接通了电话的同时继续往前走，彻底将时栩撇在脑背后。
  “哥。”
  那头传来席望的声音：“相煜，你在学校吗？”
  “没，刚下班。”
  “这么晚。”席望知道席相煜在豆屿咖啡做兼职，豆屿咖啡距离澜大有一段距离，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和地铁，“对了，你那辆迈巴赫不是被收了吗？我今天新提了一辆车，你要喜欢拿去开，去哪儿还是开车更方便。”
  席相煜的那辆迈巴赫和记在他名下的在澜大附近的独栋别墅都是席洪给他的成年礼物。不过在席相煜向家里人坦白性向后，他就失去了使用权。席洪和秦英竹还当他是一时糊涂，想采用断他经济来源的方式逼他“改邪归正”。
  和大多数的富家子弟不同，席相煜对物质消费的欲望低，并不受太大影响。
  “不了。”
  席望劝说道：“你别和爸、阿姨那么较真，他们哪儿舍得真让你吃苦。”
  席望和席相煜相差六岁，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席洪和席望的生母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在席望四岁的时候，席望的生母意外车祸去世，又过了几个月，席洪认识了秦英竹，迅速陷入了热恋，组建了家庭。
  秦英竹不是插足席望原生家庭的第三者，但因为席望母亲过世时间和她与席洪结识时间间隔不长，外界有不少针对她的流言蜚语，她对席望也心生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