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个月我可能会很忙，抽不出多少时间来跟你见面。”他用手背碰了碰宁知微的脸颊，笑笑：
  “等我好吗？之前在山上许的诺言都还算数，等半年之后你放了寒假，我们就故地重游，再一起出去旅行一次。”
  “好。”宁知微望着他的眼睛，珍而重之地给出一个回答。
  池无年离开以后，宁知微望着他渐渐消失在巷道阴影里的背影，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是他第一次长时间跟池无年待在一起，每日衣食住行都享有同样的频率；每天早晨睡眼惺忪地在恋人温暖的怀抱中睁开眼睛，迎着第一缕日光对上他的视线。
  这感觉让他不自觉沉迷其中，以至于现在终于跟对方回归到正常工作生活中，竟然产生了些许戒断反应。
  正坐在原地怅然若失，宁知微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原本以为是宁士扬打来的，但不想把屏幕打开一看，这通电话竟然来自季哥。
  “喂？”许久没有与对方联系，宁知微有些谨慎地开口。
  季哥那头的背景音略有嘈杂，似乎在一个人流众多的地方。见宁知微接通电话，他用手捂住听筒，谨慎地压低了声音：
  “出事了。这两天我一直在调查周临和他的家属，已经得出了一些比较有价值的结果，打算明天过去找你汇报。但我今天早上在检查摄像头的时候突然发现周临开着一辆他平常从来没有开过的商务车出了门，我觉得不对劲，就出来跟上了他，结果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实。”
  宁知微从听见“周临”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就全神贯注起来，绷着脊背坐在驾驶座上：“什么事？”
  “他跟乔文元和高承秘密会面了。”季哥的呼吸很急促，与此同时听筒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在一个郊外的酒庄，这里今天正在举办开业派对，我复制了某个来宾的身份证件才混进来，但目前没法进入更隐秘的地方，把周临跟丢了。”
  宁知微的瞳孔慢慢放大了。霎时间无数想法和猜测从他脑海里闪过，但他最终只是尽量镇定自若地给季哥下指令：
  “你把位置发给我，我现在开车过去。在此之前，不要轻举妄动。”
  说罢，他利索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锁扣一扣就要踩油门。然而，就在车子发动出去的前一秒，季哥却用几乎称得上严厉的声音制止了他：
  “你先等等！冷静点，停车。你现在就算过来，也弄不到入场证明。这里的安保很严格，要经过重重核查才能放行，你现在贸然闯入，只会凭空引起怀疑。”
  宁知微的身形顿在原地，几番犹豫，还是把手从方向盘上移开了：“那怎么办？”
  他并不是没有只身一人潜入敌营的勇气，至于怎么躲过身份检查，由于他从小就混迹于各类派对晚宴，对这类场合了如指掌，未必不能找出办法。
  然而，就在他下定决心的前一秒，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当时在授权自己开始调查这件事时宁士扬凝重而担忧的神色。
  他说：“千万要小心，坚决不能跟那些人发生直接接触。”
  宁知微并非不自信自己的能力，但他也的确不舍得让挂怀自己的父母如此担心。
  那边，季哥的声音被混入了一片嘈杂之中，逐渐听不见了。三秒钟后，通话被自动挂断，手机陷入了黑屏之中。
  宁知微心情有些复杂地坐在空调冷气开满的车里，发觉自己脑门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点细汗。他想了一会，最后发觉无论如何都绕不开宁士扬那句自己已经回到了青城，所以干脆一踩油门，朝着老宅的方向开去。
  到了地方，他先去车库把油箱见底的奔驰停下，然后乘电梯直接进了主楼，并在客厅遇到了同样刚刚从门外进来的凌初玫。
  “小微回来了？”凌初玫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正在玄关换鞋。宁知微没有瞒着她自己跟池无年出去旅行的事，所以她对自家儿子眼下风尘仆仆的样子见怪不怪：
  “你爸爸今上午也刚回家，一进门就进了书房，我连看都没来得及正眼看一眼他。”
  宁知微顾不上跟她多说什么，随便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冲上了楼，推开书房的门冲到宁士扬跟前。
  彼时还穿着一身熨贴西装的宁士扬正在电脑前面查收工作邮件，宁知微在他面前站定，正要着急地告诉对方季哥那边的突发情况，却在与抬起脸来看他的对方迎上视线时不由自主地没了声音。
  “……爸，你几天没睡觉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宁知微才从喉咙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实在不能怪他惊骇，因为此时此刻的宁士扬看起来的确没什么人样。他的眼袋已经严重到了戴着眼镜都很明显的地步，乌青的黑眼圈上方是疲惫而浑浊的眼球，原本乌黑的发丝里平添了几根明显的白发，整个人都是一副疲累到难以言表的模样。
  他知道宁士扬一向是那种忙起工作来就不眠不休的性格，但却也从来没有见识过他这般像是活活被抽走了半条性命的疲态。
  “不碍事。”见来人是他，宁士扬显得放松了一些，绷直的脊背终于微微塌下来。他摘下眼镜，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你这几天又去哪里乱跑了？也不在家陪陪你妈。”
  宁知微现在对他的担心已经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一句聊自己生活的心思都没有，甚至也短暂抛却了本来要汇报的事情，一时间只是反复追问宁士扬这几天的行程作息，以及他究竟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然而，面对他的追问，宁士扬仍然是那副含糊的态度，被问得紧了，也只是模棱两可地回答：
  “这几天会议从早开到晚，没怎么顾得上睡觉。”
  宁知微一个字都不信他说的，毕竟这种规模很高的国际性会议不可能有那么随意的制度安排，时间排布一定详略得当。
  宁士扬越是撒谎骗他，他就越忍不住去想那个早就在心底埋下了苗头的怀疑——这段时间对方究竟在忙些什么？
  这样的父亲让他感到陌生，以至于一向对自己温馨家庭没有丝毫质疑的宁知微也不由想到了那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可能性：会不会是宁士扬在外面爱上了其他女人？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宁知微就难以置信地把它掐灭了。无论如何，他不应该这样怀疑自己的父亲，就算是为了凌初玫，也不能做这样捕风捉影的事。
  定了定神，宁知微正要开口再问，宁士扬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他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接起电话：“喂？”
  他没开免提，但由于两人离得很近，宁知微还是灵敏地从听筒里捕捉到了几个字眼。其中最触动他神经的两个，一个是“开业仪式”，另一个则是“宁陆川。”
  结合方才季哥告诉自己的事，这两个词让宁知微迅速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他心思迅速转圜，待到宁士扬简短地答应几声、挂掉电话之后立刻开口问道：
  “爸，出什么事了？”
  宁士扬没看他，只是拾起自己摘在一旁的眼镜重新戴上，然后站起身来：“没什么事，你宁叔叔在城郊有个会所今天开业，我去给他捧捧场。”
  宁知微脑中灵光一闪，刹那间所有线索都连成了线。
  今天周临和乔、高两人突然的秘密会面，莫名其妙的见面场所，这种种谜团纠缠在一起，在他知道会所的主人属于宁陆川的下一刻全部迎刃而解。
  他横跨一步挡在宁士扬面前，声音急促地制止了他的动作：“爸，你先等等！”
  随后，他简略地把这些天季哥调查出来的内容，以及今天那边的突发状况全部告诉了宁士扬。
  这些事对目前的猜测而言是一个极为有力的佐证，宁知微相信宁士扬绝对无法做到对它们视而不见，毕竟他才是现在最应该对澜石负责的一个人。
  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上几口地说完这些以后，宁知微抬起头来，呼吸急促地用期待指示的目光看向宁士扬。
  然而，他这一次显然又失算了。因为听完他的汇报以后，对方丝毫没有露出意料里大吃一惊的表情，反而比方才还要平淡了些，像是听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寒暄，或者某个无聊的笑话。
  “爸，我要跟你一起去！”见他是这个反应，宁知微彻底着急了，“带着我吧，我在路上再跟你详细……”
  话还没说完便被宁士扬打断了。
  “你说的那些，我已经知道了。”宁士扬面容平淡地系好西服扣子，然后抬脚出了书房。临走之前，他按住宁知微的肩膀，让他不要跟上来。
  最后，他背过身留给宁知微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放心吧，我会把所有的阻碍都处理掉。”
  第63章 百戒消
  宁士扬走了之后，宁知微一直在琢磨他的话。
  他发现自己以前是不是一直把对方想得太负面了。
  要知道，宁士扬从小受到精英教育，常青藤top毕业，自从从他爷爷那里接手澜石，公司发展状况也是蒸蒸日上，不管在哪个方面都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