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作者:
叶建生 更新:2025-09-08 08:28 字数:3384
有一次,刚上大学陈树木回到家里发现自己的皮草夹克被妈妈拿去洗了,变得很难看,不断的发出哀嚎,说这是花了很多的钱买的。妈妈解释,说毛一撮一撮的,看起来很脏,她觉得洗了会体面些。
陈树苗趴在床上在看小人书,忍不住跑到门口去偷听。
“不要怪妈妈。”陈老爸喝住陈树木,“我给你买件新的。”
陈树木没接受,他要穿那件去接女朋友,生气的摔门,去徐远家了。
留下内疚的妈妈,还有叹气的爸爸在原地。陈树苗知道这件衣服很贵,花了陈树木很多打工赚的钱,买完就穿回来给陈树苗看,说穿上就有很多人喜欢他了。
徐远也有件差不多的衣服,可是徐远不用打工,甚至不穿也有很多人觉得他帅。这是陈树苗没说出口的。
晚上陈树木还是没回来,陈老爸留下一张红色的纸币,那是家里好几个星期的伙食费。
“你帮我赔给哥哥,和他说对不起。”然后帮陈树苗关了灯,去安慰妈妈。
晚上陈树木翻后院鸡窝回家,他喝了酒又抽了烟,看到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弟弟,吓了一大跳。刚想骂他怎么不好好睡觉,却听见陈树苗说:“爸爸妈妈和你说对不起,他们把钱赔给你。”
也许接下来的好几个星期,又要一起吃好多天家里种的韭菜了,陈树苗这么想着。
陈树木却突然趴在床上大哭,说自己真是没用。
“为什么我总是这么不听话,为什么我们家总是这么穷。”
“为什么爸爸妈妈总是对我这么好?”
陈树苗也掉下了眼泪,兄弟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他们的青春充斥着自卑,靠父母的爱和养育才挺胸抬头的走到了今天。没有一刻他们不为贫穷而痛苦,却也没有一刻不为自己被爱着而且感到幸福。
第二天陈树木穿着那件丑的不行的夹克走了,把钱放回餐桌上。从那之后也他再也没在陈树苗面前掉过眼泪,哪怕是父母突然的离开,他也能像个男人一样接受振作。他被爸爸妈妈养得很好,已经变成了可以给别人提供荫蔽的树木。
只留下陈树苗一个人,还在亲人离开的风暴里颠簸,迷失,差点追随而去。
他不知道徐远和医生说了什么关于他的事情,要他怎么样的治病。此时此刻的陈树苗只想放任自己沉溺在悲伤之中,这是赎罪,更是惩罚。
如果母亲没有挡在自己的身前,是不是就有可能活下来?
如果自己跟着父母一起离开,是不是陈树木现在就不会这么为难?
如果自己懂事坚强点,是不是就不用徐远花费时间带他去看病?
是的,这都是陈树苗的错。一事无成的陈树苗,胆小怕事的小树苗,不肯面对的陈树苗。
没有人庇佑,挡在身前,就注定会被暴风雨吹倒的树苗。
在彻底离开的边际,陈树苗最后想到的事情,居然是和徐远说对不起。
对不起浪费你的时间,我是一个不想被拯救的人。
第5章
“怎么会这样呢。”陈树木喃喃自语,靠着医院的墙壁,急救室的灯还在亮着。
徐远没有回他,双手紧握着抵在额头前,旁边的徐妈妈不停的祈祷着,求观音菩萨,求老天爷保佑。
“我早说该把你弟送进精神病院你不听,现在出事了你才满意吗!”刘雨菲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斥责着,在安静的等候大厅显得尤为响亮。
“神经病院那是什么地方,你有想过吗?”陈树木终于也忍不住,嘶哑着反驳,“你愿意当神经病吗,啊!”
刘雨菲很不服,她很少见男友在自己面前这么大声讲话还否认自己,想要骂他却被徐远打断。
“不要再吵了。”徐远的脸很苍白,他的眼神也很黯淡。
他最后没忍住,还是跑到陈家发现门锁着,叫人也不应,直接拿刀砍开了门,发现陈树苗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旁边是空空如也的空安眠药瓶。
救护车到的很艰难,他跟上去,听着医生们在不停的急救,心肺复苏,和没有传来的好消息。打完给陈树木的电话后,后知后觉的害怕彻底爬上了他的后背。
但凡他再晚一会,也许和陈树苗就彻底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我说真的,你弟这么没用,遇到点事就想不开,早点死了投胎也挺好的。”刘雨菲气上头,开始口无遮拦了起来,“就算你弟醒了,多半也是个残废。难道你要照顾他一辈子?我先说好,如果你真这么做,我就不会和你结婚了。”
“你这姑娘,你说什么呢!”徐妈妈很震惊,还有些生气,“你做人怎么这么冷血啊,那是人家的亲弟弟啊。”
“大婶,你愿意你男朋友带着个拖油瓶啊,我妈本来就嫌弃他是农村的,要不是他坚持,我们早分手了好吧。”
“好啊。”陈树木转身,就这样看着还在不断冒出些更过分的话的刘雨菲,“我们分手吧。”
刘雨菲瞪大了眼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你疯了吧陈树木,你要和我分手?”
“可以啊,好哇,分就分,我早就想和你分手了,你个农村来的穷鬼。”刘雨菲拽过自己的包,泄愤般打着陈树木,“要分也是我说分,滚回你的乡下去吧。”
很快就转身走了,隐约能听见她也在哭。
此刻的陈树木脱了力,用力闭上眼,苦笑着对徐远说:“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看笑话了。”
“没事的,树木。”徐妈妈安慰他,“我看这姑娘和你也不合适,早点说清也好。”
徐远站到陈树木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如果你和她结婚,对不起陈树苗。”
听到弟弟的名字,陈树木终于绷不住,眼眶发红,擦眼泪的手不断颤抖:“如果我没有走,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不,不是的,如果我……”徐远还没说完,就被从急救室出来的医生打断。
“病人已经恢复了生命体征,可以转到监护室了。”
“多老天保佑,多谢观音保佑。”徐妈妈捂着胸口,表情也放松下来。
一向唯物主义的徐远,此时此刻也难免想说一句,老天保佑。
陈树苗醒来的时候,觉得很轻松,很飘然,有种睡在云朵上的错觉。他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就打算像这样闭眼时,一直在床边的徐远出声。
“陈树苗,不要闭眼。”他握着陈树苗的手,传递着自己的体温。
陈树苗只好勉强张开眼睛。
“为什么要这样?”徐远放开陈树苗的手,转而捧起他带着呼吸器的脸。
“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没有人受得了。”
明明只和陈树苗还没有建立着什么特别的关系,徐远却已经无法把自己的感情从他身上割离。在陈树苗前二十年的人生里,徐远一直是相当能忍的旁观者,偶尔会有着好奇,朦胧和违背本能的靠近,但他一直不太好的隐藏着。
主动要求爸妈换成的大电视,在饭桌上打听妈妈从陈家回来的消息,还有从陈树木嘴里,难得的听见一些关于陈树苗的近况。这都是喜欢独处,不关心他人,只专注自己的徐远人生中最出格的事情。
可他还没有理清为什么自己会这样,长时间的把自己的人生里分出一小部分围着陈树苗打转,就差点永远失去他了。
如今,向来不做噩梦的徐远,也开始时不时的在夜晚担惊受怕,陈树苗的另一种结局不断在他的潜意识里徘徊。
医生后续跟进检查,陈树苗陷入了深度睡眠。陈树木作为家属,被严厉的要求带陈树苗去见心理医生,同时也要注意病人的异常行为。
“照顾病人是很累的。”陈树苗的主治医生严肃的告诉陈树木,“可是如果你不想在某个午觉里,失去自己的亲人的话,就不要气馁。”
总之,在一个大晴天的下午,陈树木彻底辞掉了自己在城里的工作,和谈了六年的女朋友告别,接陈树苗回村里全心照顾他。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陈树木开着新买的小电驴,还给陈树苗买了个新头盔,“小树苗,不要觉得内疚。”
“你不是我的责任,你是我的家人。”
陈树木装作没有感受到自己后背的湿润,有风擦过他的眼角,自己的嘴边也变得有些咸了。
当然,陈树木不是完全不工作了,他回到村里帮村长做一些文书工作。他还把家里的装修的很好,换上了新的热水器和电灯。
而在陈树木不在的日子里,徐远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补上,开自己的新车送陈树苗去看心理医生,在回来的路上带他去吃‘好美味’的烧鸡。
陈树苗觉得,日子好像又变得没那么黯淡了起来。
这天晚上,陈树木去村里帮村长安排公务人员,陈树苗溜出家,主动敲开了徐远的房间门。
“徐远哥,我想找份工作,不太难的那种。”陈树苗又躺在徐远的床上,脚丫晃悠着,他自觉和徐远的关系变得很柔和,甚至有些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