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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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瞑 更新:2025-09-08 08:29 字数:3283
有这么捧场的人,项乾做饭的热情空前高涨,顿顿变着花样弄,油亮的红烧肉、软烂的肘子、麻辣的炒牛肉,把一家人闹得消化不良,去卫生间都要排队。
所剩无几的存款像流水一样哗哗往外流,项乾琢磨着等把麦子卖掉就差不多该回城里找工作了。
眼瞅着乌云罩顶,空气越来越沉闷,项乾一天翻看十来遍天气预报,雨即将落下来了却还是联系不上余安,项乾等的心急火燎,最后实在坐不住了,打算直接去镇上找余广厦问问。
刚到门口就看见刘月文和项国军愁眉苦脸的进来了。
刘月文唉声叹气:“这可怎么办呦……”
项乾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余广厦的面粉厂要让人查封啦!”刘月文拉着项乾的胳膊,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知道的消息说给他听。
几天前,一群监察人员突击检查面粉厂,这一下打了余广厦个措手不及,还真查出几个大篓子。
厂房居然用的是那种一点就着,跟泡沫板似的聚苯乙烯夹芯彩钢板搭建而成,这种材料消防隐患极大,根本不合格,当场就要查封。
这还没完,带走的面粉里又检测出违法添加致癌物质硼砂,厂子不仅有可能彻底封掉,余广厦还面临着牢狱之灾。
项乾难以置信,余叔叔他见过几次,是个和气厚道、逢人就笑的人,发达后也不忘回馈乡亲父老,高价回收麦子不说还经常帮助孤寡老人、困难户。
余广厦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厂房搭建不合规极有可能是因为不清楚那些条条框框,但是面粉里添加致癌物这种有心之举,打死他都不相信这是余广厦能干出来的事儿!
面粉厂在镇子上开了许多年,一直稳稳当当,怎么突然就被查了?
项乾猛地想起那天给余安送玉后顾屿阴沉的神情,又想到顾屿和李警官的熟络,一条线就这么在他脑中串联起来,寒意瞬间从脚底直窜头顶。
顾屿正坐在床上津津有味翻看项乾的相册,里面全是项乾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什么淌鼻涕、穿开裆裤的照片都有,他的手指描摹着照片里咧着嘴笑的项乾,心道项乾哥真是打小就傻乎乎的。
相册翻到一半,项乾像头发怒的公牛一样进来了,一把将他手里的相册狠狠抽走。
“余家的事是你干的吧!”
顾屿嘴角垂下去了。
屋子里寂静了好一会,沉默往往代表着默认,项乾气得浑身发抖:“你知道这面粉厂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它是这个镇的命根子!大家起早贪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辛苦苦大半年,还不是盼着这点钱,你现在让他们把粮食往哪卖!是,这点钱在你顾少眼里什么也不是,可能一户人家的麦子还抵不上你一顿饭钱,可你有没有想过这里多少人指望着这点收成给孩子交学费、给老人买药啊!”
项乾越说越激动,他对顾屿太失望了:“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我都当你是不懂事,没想到你就是这么个不择手段的人,我不喜欢你,你去针对余安干什么,有事冲着我来!”
顾屿眼里情绪翻涌,脸色阴沉的可怕。
项乾这次没怂,他一想到余广厦遭受的无妄之灾就特别后悔收留了顾屿。
“我们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走吧!”
项乾话音刚落,顾屿就蹭一下站起来往外走。
“等等。”
顾屿停了脚步。
项乾顿了顿,道:“把我送你的玉留下。”
皱巴巴的床单上顿时多了个被扯断绳子的玉。
再扭头,顾屿已经不见身影了。
项乾火急火燎跑去余家想帮忙,结果余安正为她的父亲四处奔波,压根没空搭理他,项乾见帮不上实质性的忙,只能安慰几句回了家。
雨季终究还是来了,院子里堆积如山的麦子虽然拿厚厚的雨布盖上了,但在潮湿与闷热中很快就会发酵变质,父母几乎愁白头发,整天对着麦子长吁短叹,项乾只能乘车去县里寻找粮贩子。
麦子一旦水分高就很难卖出好价钱,加上雨下个不停,不少粮贩子趁火打劫,把价格一压再压,项乾在手机上算了一下总价,甚至收不回化肥钱。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左右为难之际,余安约项乾在湖边凉亭相见,给项乾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余家可以收他家的麦子。
但项乾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余安家里火烧眉毛,还要来帮衬着他,就算小麦烂院子里也不能这么干啊。
余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我家厂里有烘干机,水分高点也能处理。”
项乾懵了:“厂里?你家厂子不是被查封了吗?”
“咦,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顾屿没告诉你吗?”
“……顾屿?”
“是啊,这次多亏顾屿帮忙,他忙里忙外帮我们找检测机构重新检测面粉证明我们没有添加硼砂,又托他做房地产的朋友帮我们在县里物色了低价的新场地,还找了懂行的人帮我们整理材料、整改厂房,没有他我们家就真的要垮了。”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余安抠着裙子上的纽扣,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项乾哥,我、我觉得咱俩可能不太合适,我好像更喜欢在我遇到困难时能帮我一把,能让我安心依靠的人……”
项乾脑子嗡的一声巨响,没等余安说完就匆匆冒着雨离开凉亭,巨大的震惊和强烈的懊悔在他胸口激荡。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顾屿在哪?!
◇
第37章 剖白
项乾在镇子上的旅馆里找到了顾屿。
镇上的宾馆年久失修,窗户都关不严实,外头街上开车、摆摊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屋里更是一股子陈年朽木味道,昏黄的灯泡照得墙上的污渍跟谁尿上去了似的,而顾屿就背对着他躺在木板床上,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蜷缩在胸前,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项乾推门进去是“吱呀”了一声的,顾屿没回头,不耐烦道:“给我拿一双新的拖鞋过来。”
项乾看了眼地上裂开的拖鞋,心里不是滋味,这破旅馆也不知道给不给换床单被罩啊,顾屿在这躺着能睡着吗?
他酝酿了不少开场白,却横竖张不开嘴,左思右想,犹犹豫豫走过去拉顾屿:“顾屿……”
顾屿僵了一瞬,随即猛地把项乾的手甩开了,他坐起来,面无表情道:“你来干吗?”
嘴上说着狠话,眼睛却自动打量起湿漉漉的项乾,几日不见,项乾一脸倦容,平常红润的唇色也淡了,比他还颓唐几分。
顾屿轻轻嗤了一声,紧绷的嘴角却放松了。
项乾手被甩开,有些尴尬地抬手摸后颈,中气不足似的开口:“我来找你,你怎么在这躺着……”
“我能去哪?”顾屿眼里结冰,“你真以为我的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公司出了问题处处需要钱,我不是三岁小孩,怎么可能事事让我爸帮衬!我自顾不暇还要帮你的女人擦屁股,你难道以为我做事动动嘴皮子就行,哪样不需要钱!”
项乾脸上青白交加,差点就想说我的存款你先拿去用,可转念一想,自己那点钱都不够顾屿住几天上档次的酒店,他局促着抿了抿嘴,又重新去拉顾屿:“走,咱们回家。”
“哪个家,你家?”顾屿这回没甩开项乾的爪子,只是俩漂亮的眼珠子里满是嘲讽,“算了吧,你家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项乾被挤兑的无地自容,果然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这辈子嘴就利索一回,当面讽刺完少爷不知人间疾苦还把人轰出去了,结果是个乌龙!
这几天他吃饭不香,干活没劲,家里粮食是一回事,还有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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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顾屿的眼睛那刻意忽略的另一回事就浮出水面了。
项乾有些圆钝的眼睛躲躲闪闪,一会说顾屿留在家里的衣服他都洗好了,一会又说给顾屿备了饭,话说得颠三倒四,却没有一个正经的道歉。
见顾屿一直沉默盯着他,他几乎不抱希望地再次去拉顾屿,没想到这次直接把顾屿拉走了。
回头一看,自己正牢牢牵着顾屿的手!
不管过程如何,总归结果是好的……
刘月文和项国军见到看起来有点落魄的顾屿惊讶问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顾屿面无表情说去体验生活,把项乾闹得更不好意思。
到了晚上,顾屿坐在床边洗脚,项乾悄悄从背后把玉系在了顾屿的脖子上。
顾屿摸了下玉,阴阳怪气道:“你的礼物想送人就送人,想收回就收回,我可不敢要。”
的确,礼物哪有往回收的道理,送这个玉的初衷项乾已经不敢细想,之所以头脑一热就往回要,可能他潜意识也知道这玉的意义不同寻常。
项乾沉默了一会,“你留着吧,给你的就是你的。”
顾屿没接茬,只是一味低头摩擦着手心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