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作者:
翡酌 更新:2025-09-08 08:31 字数:3291
陈末野的触碰比想象中来得慢,并非指尖点碰,而是整个掌心压在了他的腰侧。
超出预期的开端让祈临做好的准备都失了作用,他眼睫毛剧烈地颤了一下,本能地挺直了腰。
但陈末野……他哥不知道是留意着伤,还是早就料到祈临会这样,在他闪躲的时候迟迟未落的指尖却忽然扣上了腰侧。
祈临本身偏瘦,这个年纪哪里都薄,就这么冷不丁地被他握住了腰。
那条清泠的脊骨隐在了皮肤之下,每一寸的神经末梢都达到沸点。
完了。
这是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句话。
偏偏身后的人却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山崩海啸式地反应推理过程,只是沉声问:“躲什么,很疼?”
祈临无声地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想用疼痛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是效果甚微……他体内仿佛有一个调节器,每一个开关都被降到了最低,所有感触神经都集中到陈末野的掌心下。
他哥摸哪里,哪里反应最剧烈。
看吧,这就是答案。
祈临撑在沙发边的指尖缓缓蜷缩,他挣扎了片刻,闭上了眼睛:“有……一点。”
他本来只是想找个理由合理化自己不自然的反应,但是当身后的人真的放慢了动作轻轻揉压时,又后悔了。
因为他怕疼,所以陈末野把战线拉长。
男生的体温比他要高一些,掌心的温度更是。药膏晕出了一小片灼热,被他揉进肌理,最初的钝痛被渐渐消失,转而成了一小簇电流在皮肤上盘旋,顺着陈末野的指尖溯进血骨,然后慢慢地淌到心口。
所到之处,全是一片酥麻酸软。
祈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像是胃里兜了一万只蝴蝶,在陈末野每一次触碰时共同振翅,把那种细细密密的悸动拌着急促的跳动扇进四肢百骸。
被他抛诸脑后的所有问题忽然齐聚在脑海里——为什么偏偏被陈末野触碰,他会变得不一样?
为什么偏偏是陈末野?
有些事情在理智还推三阻四各种敷衍时,本能替他思考清楚了。
噩梦过境,理智归位时,这个念头就像水中的倒影徐徐浮起。
他只对陈末野这样。
祈临重新睁开眼,四周的光雾还有些迟缓的迷蒙,但思绪却清明一片。
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清醒,也从未如这一刻榱栋崩折——
他喜欢上了他哥,早在后知后觉以前。
第44章
祈临虽然收到过不少表白, 但实际上并不擅长和别人建立关系,对那些陌生的怦然心动只会回避忽视,等冲动过去, 不了了之。
他愿意接近或者相处的人,都是他感觉舒服的人。
所以当“喜欢陈末野”这个念头清晰时,他心头漫出的第一句话是果然如此。
而秒余的空白之后,又惊出了一声的冷汗。
后怕是一种绵长而深远的情绪。
自认是理智的人, 就算哪天遇到有好感的人也能冷静下来, 体面坦然地面对感情。
所以他有些接受不了现在这个因为一个简单“喜欢”而恐慌无措的自己。
偏偏这个时候, 陈末野通过微僵的背脊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动,低声开口:“怎么了?”
祈临有时候真有点害怕他哥的敏锐。
他在脑海里手忙脚乱地把那些杂念歹念裹起来打包藏好,用了好大力气去压住这一瞬间的惊惶。
然后伸开胳膊趴到沙发的扶手上,语气故作随意:“就是撑着有点累, 我趴会儿。”
陈末野就看着他以一个要把自己折过去的姿势缩在沙发上。
刺猬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没法深究。
他裁了一小块纱布固定在涂了药的地方, 妥帖地压好, 才将祈临的衣服放了下来。
然后把东西仔细地收到药盒里, 起身去浴室洗手。
祈临正趴在沙发边上放空大脑,陈末野修长的指尖路过他的余光, 他一瞬被灼伤似地回过了眸。
人总是这样, 想不明白的东西要费大力气去想, 想明白了之后又开始懊恼。
沙发上是待不下去了, 他匆忙地起身转移阵地,期间差点打翻搁在沙发边的药箱。
靠, 他怎么这么笨手笨脚。
祈临在内心骂了自己一句,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浴室,确认陈末野没发现之后就飞快地钻到床上。
好像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就什么都能藏住一样。
药膏的味道有点重,陈末野洗了两遍才从浴室出来,彼时沙发上的人已经把窝挪回床上,被子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他擦了擦手,拨开了祈临床边的小灯,再将客厅的灯熄灭。
微柔的灯光很轻地亮起,被窝里的人才慢慢有了动静,迟缓地抬起脑袋露出两只乌沉圆润的大眼睛。
“哥?”不知道是隔着被子还是有了困意,祈临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陈末野稍顿,俯身用指尖拨开他额前的发,掌心贴落在光洁的额头上。
祈临又愣住,一动不动地在被窝里看着他。
陈末野只是探了一下温度,随后抽回手,轮廓在光晕的边界显得十分冷淡。
他说:“你今天受了寒,如果有不舒服要告诉我。”
祈临眨了下眼,很轻地应了一声好,又试探地问:“那你……还生气吗?”
这次没有回答。
祈临轻抿薄唇,把脸埋回被窝时,跟前的人却忽然靠近。
陈末野撑在床头,黑暗里唯一的光线落在他的半张脸上,琥珀色的瞳被近似的灯光镀了一层柔和的边。
祈临怔了一下,感觉胃里的那群蝴蝶彻底被松了禁制,飞到了躯体的每个角落深处,然后在他哥每一次靠近时,都会扇动翅膀让他四肢酸软,心脏失衡。
他想问怎么了,舌头却好像打了个结。
好在这点迟滞在昏暗里并不明显,陈末野应该是没有发觉,他替祈临压了下被角,然后说:“饺子要做肉馅儿的。”
饺子是他之前用来认错的台阶,现在虽然晚了一点,但他哥还是接了过去。
心尖那点拧着的地方像是被轻轻松开,徐徐慢慢地舒展平复。
他点点头,说好。
陈末野抽回手,在昏暗的光线里绕到床的另一侧。
祈临后背疼着,不好翻身折腾,只能在安静里感受到身边的床缓缓陷了一点,男生和平时一样睡在了身侧。
一切都沉寂下来之后,他才慢慢地揪住了刚刚被陈末野压过的被角。
祈临最开始认为“喜欢”这种情绪无非是本能作祟,就像饿了想吃东西,渴了想喝水,是少不更事时的新奇和从众心理。
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理解有多稀薄和浅显。
触碰会变得特殊,习以为常的事物会被清档,忽视的得失感会被放大无数倍,然后成为被喜欢那个人手里的鞭子和糖。
而陈末野,恰巧两样都很擅长。
……
陈末野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已经十点,除夕的朝阳落在窗面,窗帘偶尔摇曳时透出一小片稀薄的光路。
他长睫轻垂,回头就看到裹着被子贴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的人。
毕竟两个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高腿长,夏天还能拉扯着盖一张毯子,但入冬之后就得老实分两床棉被。
祈临比他自己想象中还要怕冷,每天睡着之后都无意识地把自己裹成一条小春卷……但即便是这样了,他还是会在熟睡之后贴过来。
好像沾点别人的气息才能让潜意识安心下来。
陈末野看着他跟小蒲扇似的眼睫,像每天的打卡任务,指肚轻轻地触到他眼下,静悄悄地拨过那排睫毛。
祈临依然没醒,他的指尖便游移到斜上方的眉尾,点了点那颗浅褐色的小痣。
第一次发现祈临的眉眼上有一颗新生的痣,陈末野是觉得新奇,然后便时不时地留意。
明明只是时间的凑巧,但他在偶尔的间隙却会有个莫名的念头……如果没人发现,他也许就能擅自占有这颗小痣。
反正连祈临不知道。
也许是指尖停留的时间太久,睡梦中的祈临皱了下眉,陈末野收回手,掀开被子下了床。
床上的人最后还是没有醒,他一如往常地进了浴室,准备洗漱的时候才发现架子上有一个袋子。
是祈临昨天晚上封存的毛衣。
陈末野打开袋子,看到那片没有处理的血迹和勾破的衣角,就意识到祈临是不打算清理这件衣服了。
昨晚他找到人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好听到贺迅那两句最刺耳的话。
这件毛衣是祈鸢给祈临织的。
被贺迅扯坏了,被他弄脏了。
意识到这一点,陈末野眉心拧了一下,将毛衣从袋子里取了出来。
干涸的血迹不好处理,而毛衣的材质也不宜用普通的洗衣液,他先放水把毛衣泡起来,再尝试用少量洗涤剂轻轻揉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