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作者:翡酌      更新:2025-09-08 08:31      字数:3355
  这种小型的地下演出一般不会邀请有名气的乐队歌手,买票进来的观众也只是为了玩和蹦迪,因为只是为了消遣,很少会有这么多观众拿手机进行长时间的拍摄。
  甚至祈临和陈末野偶尔一个对视,还会掀起一大片尖叫,明明两个人只是正常的舞台互动。
  叶月的颜值至上提议果然是对的。
  前三首歌的节奏都是轻快的,最后两首则慢慢转向柔和温沉的蓝调。
  上一首歌的余韵息止,最后一首歌的前奏响起。
  最后一首歌叫《Take me to church》,是周趣精挑细选的歌,围绕禁忌的爱与死亡,也是今晚的主题。
  周趣正想跟观众一起融入结尾的氛围时,却忽然发现台上祈临的脸色忽然变了。
  他毕竟有上台演出的经验,能看到的比台下的观众要更加细致,小临骤变的脸色不像最开始紧张带来的僵硬,更像是……出意外了。
  祈临扶着麦克风的动作有半秒的僵硬,眼神也跟着回落到台上,然后右手轻触了一下耳侧。
  毕竟是现场演出,以防各种突发情况,陈末野给他临时设计过一套动作。
  而现在,祈临贴在耳边的左手微微比了一个“1”。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耳返出问题了。
  周趣这才想起——草,昨天顾着勘察现场的问题,忘记给耳返充电了!
  耳朵里是断断续续的杂乱电流声,眼前的台下是成片的手机镜头还有观众期待的目光,祈临握着麦克风的指尖一下泛白。
  他强装镇定地看着台下,企图忽视耳里的噪音,但是他临场经验过于稀薄,不仅没有及时想到补救的办法,甚至本来还记住的歌词也忽然模糊错序。
  周趣在台下飞快地向工作人员打手势,焦躁地想找解决方法时,两下吉他扫弦的声音忽然从间奏间隙扬起。
  周趣脚步一顿,只见陈末野很自然地续了一段solo,低音弦泛出沉重的金属音阶,在观众察觉到祈临的异样之前,将演出推向了更高潮。
  叶月和林冬现的临场反应也很快,瞬间配合上吉他的节奏。
  台下的观众先是一愣,随后就为这极其出色的即兴演出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尖叫和欢呼。
  陈末野的视线落在琴弦上,但余光却一点点捕捉到舞台中间手足无措的人。
  临场的意外本来就很难应付,更何况祈临还是第一次上台,即便身后的成员及时补救,他也很难立刻从刚刚让人窒息的紧张感里抽离。
  陈末野回头,向身后的林冬现看了一眼,后者了然地颔首。
  沉重肃穆的电子琴衔接上吉他,台下的观众只听见键盘手恰到好处的声音——
  “If I'm a pagan of the good times,(若我是这盛世的异教徒)*”林冬现的声音自然得不像是在弥补错误,更像是演唱本是如此:“my lover's the sunlight.(我的爱人便是我得光明永沐)*”
  像是在呼应歌词,最后一个音符落定时,吉他手忽然侧身退离了自己跟前的麦克风,拨弦的右手扶上了主唱落在支架的指尖,连人带麦克风拢到自己跟前。
  小舞台的追光灯纷乱繁杂,因为演唱的人临时变更,那道光影慌张地在台上晃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舞台中间,包裹住两个人。
  祈临仰头的刹那正好迎上灯光滑落,视野瞬间变得炽白。
  那瞬间的过曝之后,视野就和此刻的心脏一样,空得只有陈末野了。
  林冬现的声音依然铺在舞台上方,台下涌起越发激烈的尖叫,演出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推到顶峰,唯独祈临像在风眼之中,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是失真的。
  冷硬的吉他琴头抵在腰侧,低沉轻缓的冷调栀子香渗入呼吸。
  陈末野浓长的眼睫垂了下来,那抹深沉的琥珀色逆着光,仿佛失了禁制,裹藏的情绪显露无疑。
  他的指尖仿佛还留有拨弦时的余温,从下颌线开始游移,落到颊边,轻缓地覆盖住祈临整张侧脸。
  此刻的陈末野和他平时所知道的陈末野截然不同,那双清透的眼曈里没有“哥哥”的温柔从容,只有湛暗浓烈,压抑已久的,厚重的欲望。
  而祈临站在他的欲望之中。
  心跳跟上了身后急躁激烈的鼓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倒流。
  台下的尖叫越发失控,看着台上的两个人四目相对。
  甚至在这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以为追光灯里将会有一个吻。
  但结局就像是一场契合歌词的舞台演出,一切都没有发生。
  吉他手只是缓缓低下头,静默而温情地垂眸触上小主唱的额头。
  追光灯繁乱耀眼,祈临感受到陈末野略被汗湿的发丝落到自己的皮肤上,拖出一点点绵密的痒。
  他哥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落,将他的耳返摘了下来。
  伴奏、歌声、尖叫……一切声音如潮水般回笼。
  然后,陈末野的指尖抚着他的后颈,略带薄茧的指腹一点点摩挲到他的喉结上。
  轻轻抚压的动作像是提示,用触感帮他找回了声音。
  陈末野沉哑的嗓音仿佛在虔诚宣誓,带着他续上歌词的最后两句:
  “Offer me that deathless death.(赐予我永恒的死亡)*”
  “……let me give you my life(我会将生命呈在你手上)*”
  ……
  今晚整个livehouse最高潮的就是这首《Take me to church》,即便成员们下台了,台下的热烈情绪依然经久不绝。
  祈临表面上装作镇定,但实际上踩落地上的每一步都是飘的。
  陈末野为什么刚刚要这么做?
  他为什么要贴下来?
  那一瞬间他是不是要吻他?
  太多太多的问题接连涌现,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爆炸了,连带着一向冷静的大脑也无法运转。
  他迫不及待去找陈末野,想问他为什么要在台上那么做。
  但在他鼓起勇气准备开口时,另外两道人影却先出现在陈末野左右。
  叶月夸赞:“陈末野你真厉害啊,能想出那么绝的救场方法。”
  范弥也跟着说:“那是,两个大帅哥靠一块儿的时候现场都叫疯了,谁还去管这是失误还是舞台设计?”
  祈临往前的脚步忽然刹住。
  救场……舞台设计。
  啊,是啊。他失误了。他哥只是在帮他兜底而已。
  那一瞬间的奢望幻想像赤裸裸的巴掌扇到脸上,无边无际的难堪和羞耻涌了起来,让祈临无所遁形。
  偏偏陈末野好像察觉到什么,停步回头,低声叫住了他的名字:“小临?”
  祈临浑身一僵,抬头才发现不仅是陈末野,乐队的其他成员也在看着他。
  “怎么脸色这么白?”叶月顿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你不会在反省台上的失误吧?那个没关系的,我们要结果不要过程。”
  范弥也跟着附和:“对啊,结果是好的就行。”
  祈临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在内心四分五裂的时候,还是能笑得出来的。
  他平静地挽起唇角,点头:“嗯。”
  然后他跟着队伍,更换演出服,收拾东西,离场……一路上和平时没有什么异样。
  不过是又一次期望落空了而已,能平静地消化,祈临这么想。
  直到陈末野回头,垂眸看着他,突然问:“你要一起去吗?”
  祈临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走神,淡淡地啊了一声:“什么?”
  “我们要去吃点东西,但你哥说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叶月说,“在问你要跟哪边呢。”
  他垂下眼,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趋利避害:“我去吃东西。”
  话语落下时,他能感觉到身后陈末野的视线,但却没有回头。
  他强迫自己去习惯远离陈末野,不去想刚刚台上发生的一切,但实际践行起来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
  成员们只以为他还在乎台上的失误,祈临将错就错地接受了他们的安慰,跟着聊天谈笑,实际上却连自己吃了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夜宵散场,成员们又打车回酒店,那点暂时性的麻痹又失去了功效,不受控制地变得期待。
  ……无论再怎么自我催眠,他还是想见陈末野。
  这种情绪就像是无形的线,左右捆绑着他的心脏,反复拉扯。
  真没出息。
  出电梯前,祈临这么自嘲了一句。
  他拿出房卡打开房门,踏进房间的每一步都变得轻软。
  但是里面没有人在等他,只有床边一盏暖黄的小灯还在亮着。
  陈末野已经睡着了,浓密的眼睫垂落在脸上,没有光影点缀,他轮廓褪去了舞台上那种疏冷清高,凌乱的额发让他变得格外柔和。
  祈临无声走到床边,近距离地看着面前这张脸,这才发现陈末野眼下有一片很浅的青灰。
  ……在刚刚吃饭的时候,林冬现笑着提过,说他为了让演出更顺利,四点就起来修改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