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
  什么车祸，吴星不会出任何事的。
  蒋淮夜将车钥匙插了进去，从上车开始就几乎没有间断地给人打电话，得到的回应无一例外和之前一样。
  心里的慌乱越来越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有些生气对方的不告而别，又努力思索对方是否误会了什么。
  蒋淮夜将车里的备用手环扣到自己的手腕上，看了一眼堪堪超出正常范围的信息素浓度，往后颈上贴了一张抑制贴。
  他从没有这样烦躁过，在堵车的路段罕见地狂按喇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贫民区的馄饨铺子。
  白底红字的门头好像很久没有打理过，不知哪家洗拖把的水从这里倒了下来，流下一条条深灰色的污痕。
  卷闸门是合拢的，另外加的一把锁也没有人动过的痕迹，蒋淮夜看了两眼，将车掉头往吴星租的那间房子而去。
  “邦邦邦——”
  小峰听见了略显狂躁的敲门声，凑近圆形的猫眼，看见了蒋淮夜的脸，缓缓打开了门。
  “吴星有来过这里吗？”
  小峰眨了眨眼睛，回答道：“没有。”
  蒋淮夜似乎并不相信小峰的说辞，气势汹汹地将屋子里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检查了一遍。
  “他最近有联系你吗？”
  小峰缓慢地摇了摇头，出声问道：“星哥怎么了？”
  蒋淮夜“砰——”的一声将顶天立地的衣橱门关上，沉声说道：“不许这样叫他。”
  小峰一脸莫名，他之前拿了蒋淮夜的补偿金，气势便比人矮了一截，可他也是关心吴星的，怯怯地开口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吴老板他不是住在中心区吗？”
  顿时，蒋淮夜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他将刚刚关上的衣橱再度打开，盯着里面的一个透明塑料袋看了好一会儿。
  那袋子里装了一条藏青色的的围巾，旁边堆着剩余的毛线。
  蒋淮夜认得这是那时吴星亲手给自己织的围巾，于是拿了出来，鬼使神差地围在了脖子上。
  “蒋总，您还好吗？”
  小峰一边说一边偷瞄Alpha手腕上没见过的手环，又看见对方忽然戴上了那条很久不曾见过天日的围巾，觉得这人怕不是疯了。
  “他留下的东西，我到时候会让人一并带走。”
  小峰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为难地说道：“星……老板他当时倒是打包了一堆东西，本来想要扔掉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不舍得了，有些给了我，还有些捐进爱心箱了。”
  蒋淮夜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自己恢复记忆后和吴星在地下车库的见面。
  应该就是那次之后吧。
  “蒋总？”小峰看人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对方不太舒服，正准备给人倒杯水，一转身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儿啊。”小峰嘀咕完，把刚倒的温水仰头饮尽。
  如今的天气虽凉，却远没有到需要戴围巾的地步，蒋淮夜将脖子上那团柔软的藏青色扯了下来，放到自己的怀里。
  上一次吴星离开半山别墅，坐上了祝谦的车，那么这一次呢？
  蒋淮夜咬紧了牙关，用屈起的指节揉了揉太阳穴，踩下又一脚油门，往两人住了将近一年的老小区而去。
  路上，车子经过那家他们曾经逛过的衣服店，橱窗里清仓五折的牌子仍旧显眼，店主为假人模特换上了新上市的冬装。
  Alpha瞥了一眼，心口一阵难以言说的闷痛，他等不及改造完毕的新电梯，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上到顶楼。
  他先是按门铃，没有得到回应便去摸门顶上的一把备用钥匙，却只摸到了一层厚灰。
  身后的电梯门慢慢打开了，Beta医生刚从门诊部上完要命的大夜班，便看见有人在自家门口鬼鬼祟祟的。
  “蒋淮夜？”
  祝谦伸手扶了扶下滑的金丝眼镜，看见对方手腕上被外套半遮的手环，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状态不正常，眉心一皱。
  “易感期还出来乱跑，你还有没有公德心？”
  蒋淮夜没有说话，冷冷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起祝谦，问道：“你有见过吴星吗？”
  祝医生没有说话，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清了清嗓子。
  “没有。”
  蒋淮夜盯着人看了两秒，似乎是在判断对方有没有说谎，手指搓了搓刚刚碰到的灰。
  祝医生脸上没什么表情，注视着挡着自家大门的易感期Alpha，说道：“怎么？你还想让我邀请你进去坐一坐吗？”
  上次蒋淮夜通过限制药的事摆了他一道，虽然在吴星的请求之下，事情没有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可祝谦的医生档案上还是多了不那么光荣的一笔。
  “开门。”
  祝谦不悦地撇了撇嘴角，说道：“吴星不在我这儿，你找错地方了。”
  入户门被人打开一角，蒋淮夜毫不客气地将门推开，像是一只巡视领地的年轻雄狮，将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这间小两居的家具摆放和原来一模一样，蒋淮夜摸着藤编沙发的扶手，垂下眼眸。
  祝医生看着这人怅然若失的样子，丝毫没有任何同情，说道：“请立刻离开这里，不然我要报警了。”
  蒋淮夜轻抬眼眸，灰玻璃珠般的眼眸闪过一道精光，开口威胁。
  “如果让我发现这次也和你有关，可不会像上次这样轻易放过。”
  只听祝谦冷笑两声，咬紧了腮帮子，说道：“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农夫与蛇了，当初吴星就不该管你，让你死在巷子里算了。”
  “他辛辛苦苦开的馄饨铺子，被你毁了。你明知道他是劣质O，却不负责任地让人怀上孩子，又……”
  下一秒，蒋淮夜一把扯过祝谦的衣领，将人压在墙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第57章 疯狗
  “咚——”
  祝谦被人发狠一推, 后脑勺撞上冷硬的墙面，发出一声清晰的撞击声。
  “一条只会发情的疯狗。”
  Beta不会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所谓的信息素威压在祝谦这里完全不成立。
  蒋淮夜压低了声音,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是疯狗，那你又是什么好人吗？祝、医、生。”
  “我还从没有看见过跟自己病人搞在一起的医生呢。”
  “星哥或许不知道你一直对他存了什么样见不得人的心思, 可我再清楚不过了。”
  “一个Beta却妄想要和Omega在一起, 不觉得很可笑吗？”
  祝谦被人压得动弹不得，呼吸声微微一乱，像是被人戳中了最隐秘的心思。
  两人目光相互碰撞, 空气都仿佛凝固住，愤怒与不屑在此刻的沉默中交锋、厮杀, 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我堂堂正正追求人, 不像某些人尽干些违法乱纪的事。”
  祝谦意有所指，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蒋淮夜松开手里的衣领，勾唇一笑, 玩味地重复道：“堂堂正正？”
  “祝医生，我没那么光风霁月，但你要不要再看看你的医生档案里多了一笔什么，利用医生职务之便谋取限制药，这就是你的堂堂正正？”
  祝谦眼神轻蔑地扫过蒋淮夜的脸，脱口而出道：“那也比你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要好。”
  “你以为吴星真的喜欢你吗？别自欺欺人了, 除了这幅皮囊，还有两个臭钱之外, 你还会什么？”
  祝医生低头整理着自己被弄皱的衣领，每一句话都往人心窝里戳。
  “吴星和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他心软良善, 如果我也是Alpha，你觉得他会选你还是我。”
  蒋淮夜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真的顺着祝谦的思路假设，默默攥紧了拳头。
  吴星想要的那种小日子，祝谦同样能够做到，反倒是自己因为各种原因束手束脚。
  “他是喜欢我的……”
  Alpha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最后一叶小舟，语气听起来有些漂浮。
  祝谦笑得更为挑衅，幽幽地问了一句。
  “是吗？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这下，蒋淮夜被人戳中痛处，连反驳的话都找不出来一句。
  老旧的入户门被“砰——”的一声关紧，祝谦一屁股坐到藤编沙发上，打开手机试图联系吴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祝谦不希望蒋淮夜找到吴星，可也不希望吴星彻底在自己的世界蒸发。
  雨点重重地砸在车窗上，流下一道道蓬勃的水痕，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蒋淮夜找了对方一整天，差点要将贫民区翻了个底朝天，任何吴星曾经出现过的地方，他都去了一遍。
  原先被刻意遗忘的回忆，随着他再度踏足熟悉的场景，忽然变得生动起来。
  那些他作为学徒阿九的日子，原来是那么珍贵而美好。
  蒋淮夜坐在驾驶位上，手机突然传来震动，是他之前请的私家侦探发来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