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星明显一愣。
  “你早知道我在Q市？”Omega的声音很轻，抬眸看向对方的眼睛，仿佛在说自己要听实话。
  只听蒋淮夜“嗯”了一声，回答道：“我还找人拍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蒋淮夜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沓照片，递给吴星，继续坦白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但我控制不住。”
  “我一个人在中心区，就靠着这些照片活下来的。”
  吴星草草翻了一下照片，有很多，比他前半辈子拍过的照片加起来还要多。
  有他在菜市场挑菜，有他去各个餐厅应聘，甚至还有他去给二手电瓶车换轮胎。
  其中有一张似乎被拿出来看了很多次，相片的一角有些翻卷，是袁可嘉伸手拂去了他头上的雪。
  这是蒋淮夜冒着大雪来找自己的原因吗？
  吴星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晦涩难懂，淡淡说道：“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蒋淮夜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保证道：“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星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吴星觉得自己的心结松了松，可仍旧没有彻底解开，他不知道要不要和蒋淮夜重新开始。
  “你让我想一想。”
  蒋淮夜一边等一边看了眼时间，说道：“这个点，这里是不是没有车了？”
  闻言，吴星抬头看向客厅里的老式挂钟，惊觉两人竟然说了这么久的话。
  他搜了一下附近的班车，基本都赶不上了，于是说道：“那该怎么办。”
  蒋淮夜轻笑两声，说道：“没关系，我本来打算看你一眼就回去的。”
  下一秒，吴星被人再度拉到怀里。
  “我真的不能在这里凑合一晚吗？”
  吴星摇了摇头，他们几个都是Omega，他不能让蒋淮夜一个Alpha在这里过夜的。
  “我可以出钱。”
  “你不是嫌弃这里不好吗？”
  话音才落，宋琛端着水杯从房间里出来，待看清楚客厅里的陌生人是谁，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意外。
  蒋淮夜看着宋琛，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对方是谁，问道：“宋老师，方便在你们这里借住一晚吗？”
  “稍等。”
  宋琛想了想，给罗阿芙发了个消息，很快收到了对方的回复，回答道：“抱歉，她说不行。”
  窗外的雪簌簌而落，哪怕蒋淮夜撑着伞走到最近的旅馆，恐怕也会冻成一个雪人。
  Alpha走到另一个室友门前，敲了敲门，打算再试一试。
  罗阿芙本就不同意室友带别人回来过夜，又对吴星讲的故事里的主人公没有好脸色，拖延了好一会儿才开门。
  “咿呀——”
  蒋淮夜看见一个穿着宽大睡衣的女生，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你……你是那个八个爱因斯坦？”
  男人轻笑两声，露出标准的微笑，说道：“你好，我是蒋淮夜，你看过我的采访？”
  罗阿芙点了点头，说道：“我是罗阿芙。”
  蒋淮夜轻轻“嗯”了一声，有意缓解气氛，说道：“你的英文名不会是Loaf吧。”
  罗阿芙忽然想起来什么，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小声说道：“你老婆真好，我也想吃他做的饭。”
  蒋淮夜回头看向吴星，眨了眨眼睛。
  吴星不知道两人嘀咕了什么，最终结果是蒋淮夜说动了罗阿芙，允许他暂住一夜。
  Alpha本想和吴星住一个房间，打地铺也行，就像他们度过的第一个夜晚那样。
  但吴星捧着枕头和棉被，指着还没他身高长的沙发，说道：“你凑合一下吧。”
  蒋淮夜没有办法，缩起腿在小沙发上窝了一夜。
  吴星今早要去街道卫生服务中心办理健康证，他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
  他看了看四周，觉得对方或许赶飞机去了，于是安静地刷牙洗脸。
  天光还未大亮，吴星从阴暗的地下室里把电瓶车推了出来，又看见了蒋淮夜。
  Alpha手里拎着各式早点，还冒着热气，和Omega撞了个正着。
  “这里的早市很热闹。”
  “我还以为……”
  蒋淮夜抿唇一笑，接着对方的话说道，“还以为我走了对吗？”
  “还以为我昨晚都是唬你的对吗？”
  吴星低下头去，他摇摇头，下定决心，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
  “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彼此。”
  Omega掀开卫生服务中心门口厚重的门帘，将自己的身份证交给前台，打印了检查项目单。
  “健康证是吧，这个试管给你贴了码，怀孕可以免做胸片。项目在三楼、四楼、一楼。”
  今天，卫生服务中心的人格外多，抽血窗口又只有一位护士，好不容易才轮到吴星。
  抽完两管血后，他一边怼着按压棉签，一边将蒋淮夜塞给自己的豆浆从包里拿出来。
  真好，豆浆还是温温的。
  其他的项目也要排队，吴星看着一个个勾掉的方块，还剩最后一个X光检查。
  放射科室的铅门缓缓打开，排在吴星前面的老太太拿着体检单走了进去。
  吴星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也没看是谁，就接了起来。
  “吴先生您好，我是第一人民医院内分泌科的，您现在在哪里？方便说话吗？”
  “我在卫生服务中心，马上要轮到我做X光了，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男护士听到他在干嘛，明显有些急，几乎是吼道：“您先不要进去。”
  排在吴星前面的老太太挎着布袋子，慢悠悠地走了出来，里面传来了叫号声。
  下一个就是吴星。
  “吴先生，您怀孕了，不能做X光的。”
  “喂，您还在听吗？”
  第64章 海边
  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 吴星攥着X光检查单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候诊区的叫号广播响了第二遍，机械的声音让吴星浑身一激灵，对着手机说道：“我……我在听。”
  排在Omega身后的老大爷瘪了瘪嘴, 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用手里的拐杖用力地杵了两下地面。
  “小伙子，你还检查不检查啊。”
  “这么多人排着要体检呢, 你要打电话去旁边打。”
  吴星回头看了一眼排成长龙的队伍, 低着头道歉：“不好意思。”
  他立即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拿着手机推开安全通道的门。
  吴星在每一次腺体综合检查中，得到的都是劣质的判定, 这个结果好像从里到外宣判他不是一个合格的Omega。
  他是有生理缺陷的，无法通过常规手段拥有一个孩子。
  白纸黑字, 写得清清楚楚。
  所以当吴星以为拥有了自己的孩子时, 才会不惜威胁蒋淮夜也要将其生下来。
  他太想要有一个家了。
  因此也在得知一切都是假的，他根本没有怀孕，整个人陷入无尽的崩溃。
  可现在, 又会是一场针对他的骗局吗？
  “吴先生，您的血液HCG数值异常增高，几乎确定是怀孕，是不能够做任何放射性项目的检查的，否则会造成腹中胎儿发育畸形。”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太真切，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吴先生, 您还在吗？您应该没有做X光检查吧。”
  吴星听见这人低沉的声线微微颤抖，出声安抚道：“我在的, 没有。”
  “差一点就进去了，幸好你打了电话。”
  吴星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松了一口气的呼吸声。
  “我之前假孕过，这次会是……”
  “假孕的生殖激素不会像您现在这样高的, 您尽快来医院做个B超吧。”
  “我们这边会提供血检结果给卫生服务中心，您记得去前台登记一下。”
  吴星点了点头。
  电话挂断十几秒后，他仍握着手机整个人处于发懵的状态，慢慢走到前台说明情况。
  卫生服务中心旁边有不少便利店和药店，柜台里放着不同价位的验孕用具。
  吴星买了不同厂家的验孕试纸和验孕棒，躲进了附近公厕的隔间。
  验孕试纸泅出两道淡红色的水痕，验孕棒的白色小窗口上出现一浅一深的两道杠。
  本来吴星办完健康证，应该去鼎丰轩上班的，他却临时向餐厅请了假。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没有去同一家医院，而是去了另一家专科医院，挂号做了检查。
  冰凉的耦合剂在清瘦的小腹凝成冰壳，吴星盯着天花板，贴在身侧的双手捏的很紧。
  探头碾过Omega生殖腔的位置，仪器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B超的结果当下就能出来，吴星看不懂黑乎乎的一团照片，盯着那行检查结果里孕囊两个字发呆。
  “我真的怀孕了吗？”
  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笑了笑，低头敲打键盘，说道：“当然是真的了。”
  “我们医院在这种事上可从没有出过错，您想留下这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