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者:
俺大爷 更新:2025-09-08 08:36 字数:3276
“在想什么?”祝祜看他一眼。
柴雨生嘴巴开开合合,酝酿了许久,说:“我不管是当月老,还是当鬼媒人,都是有底线的。”
祝祜一愣,很轻地低笑一声。
“嗯。”
“冥婚最早起源于活人献祭,活人殉葬即使是现在也有。但本质上,不管有没有活人殉葬,冥婚都只是一笔买卖,其实是很可耻的。”柴雨生顿了顿,“也许你会觉得我在狡辩,但我只给真有姻缘的人牵线,并且我从来不碰牵扯活人的冥婚。”
祝祜定定地看着他说:“我知道。”
柴雨生从这三个字里得到了一点安慰,就听祝祜又道:“不要怀疑自己所做的事。你是月老,看姻缘,不论活人死人。不管是不是冥婚,你牵红线,都是月老的本分。”
柴雨生嘴唇颤抖了下,又紧紧抿起。
过了好久,他淡然地望着远方,清了清嗓子,问:“我真是月老?”
祝祜很平静地肯定道:“你是。”
柴雨生望着远处的寺庙,想到了他曾经被迫拥有过的庙宇。
他被众人推进月老庙的时候,并没觉得自己是月老,只觉得自己是一个有些许恩赐的凡人。所以当他被拉下神坛的时候,他也觉得合宜,因为神位上的一切,他本不配得。
柴雨生一直是顺着众人的心意活着的,众人希望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众人希望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就给什么,所以才会随波逐流、上上下下。
他从不把这段记忆翻出来细想,因为他不敢质问自己到底是被信众的愿望裹挟了,还是可悲地没有自我意识。如果是后者,那他残缺的自我意识就是他母亲用生命的代价补全的,让他时至今日仍不住地求证他到底是月老还是骗子。
——如果他真是月老,那三年前为何经他手的姻缘会全部离奇死亡?可如果他不是,又如何解释他的一切经历,还有手腕上这圈红痕?
柴雨生心里清楚,时机未到以先,天机不可解,再多的自我拷问都无济于事。
眼前的世界才是重要的,他必须要出去。
他脑子不聪明,但至少他可以把他想到的都告诉祝祜。
柴雨生定了定神,说:“我有好多问题想不明白。鬼新娘是现杀的,鬼新郎还未定,我看了所有人的面相,我们当中没有人跟林愈静有缘。接下来该怎么结冥婚?难道随便拉来一个人吗?还是说要……再杀一个人?”
“还有,王天赐拿到了‘同生共死’的线索,但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这线索还能干什么用?”
祝祜一直看着柴雨生,眼神非常深邃,柴雨生看回去,但祝祜把视线移开了。
“要到正月十五冥婚当日,恐怕没那么容易。”祝祜说:“按照丧主的意思,应该是一切都预备好了才能结冥婚,但现在不仅没有鬼新郎,而且纸扎人的数量也对不上。”
柴雨生一下想起丧主和扎彩匠说的“成双成对纸扎人”。
祝祜道:“原本纸扎人有一百一十二个,现在朱福变成了纸扎人,就是一百一十三个。单数。”
柴雨生一瞬间呼吸停滞,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如果想要到达冥婚当日,还要继续死人。”祝祜的声音很冷,“那些人都是老手,肯定也能想到,如果他们心急的话……”
祝祜话音未落,木楼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16章 真假线索
王天赐死在了男棺里。
他的脖子不正常地扭着,一只脚支出木棺外,刘姑娘用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脚踝把他往里一推,王天赐就咚地一声整个躺进棺材,死得平平的。
柴雨生和祝祜赶回木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老李头、李笙歌,还有刘姑娘三个人围在棺材旁边,听到柴雨生他们进来,只有刘姑娘抬头瞧了他们一眼,接着转头看向棺材。
李笙歌以一种静观其变的姿态,淡定道:“看来死在棺材里的就不会变成纸扎人。现在鬼新郎有了。”
然后她转头向柴雨生幽然一笑,“鬼新郎有了,不是你,开心吧。”
柴雨生大气不敢出,下意识往祝祜身边贴了贴。
老李头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可惜了,趁着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搞偷袭。”
柴雨生瞥到掉落在地的锄头,又想到王天赐被扭断的脖子,不禁吞了下口水,小心地问:“他为什么要搞偷袭?又是被谁……”
李笙歌乜了他一眼,道:“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么?鬼新郎没有怎么结冥婚?亏你还穿着媒人服,这都想不到。”
刘姑娘默默说:“他是新手,即使看见鬼新娘是现选的,想不到也正常。”
柴雨生一时间都不知道刘姑娘是不是在嘲讽他,呆了一会儿,脑袋缓慢地转了起来。如果王天赐是因为想要制造鬼新郎才偷袭,那他当时只能偷袭一个人。
柴雨生不确定地问道:“王天赐偷袭的是……老李头?”
老李头点了点头,遗憾道:“他估摸觉得我老了,又瘸,应该好对付,但俺是个粗人,下手重,一巴掌过去,他脖子就扭了。”
柴雨生打了个激灵,重新正视老李头的身手,那隐藏在粗布麻衣和斗笠下的跛脚身躯不容小觑。
王天赐当时手里可是有锄头的,而且还年轻力壮,还是出其不意的偷袭,但老李头只用一巴掌就把他脖子打折了,这绝不是普通干农活的“粗人”能做到的。
“这个世界的人真是藏龙卧虎。”李笙歌冷笑一声,一边把王天赐的棺材给合上。
“小王死前说到了你们。”老李头把脸上的惋惜一收,面色如常道:“他说,朱福是你们杀的?”
王天赐的死、还有老李头的反杀都出乎柴雨生的预料,柴雨生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不自觉地看向祝祜。
祝祜面无表情,“你觉得呢?”
老李头认认真真端详了会儿祝祜,忽然咧开一个笑。
“我觉得不是。他都搞偷袭了,不地道,不能信。”
祝祜看向李笙歌:“他还说什么了?”
李笙歌叉手靠墙站着,阴测测地说:“说你们说朱福早就死了,是被邪神附身。”
祝祜又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李笙歌反问。
她一扬眉,非常不屑地说:“我根本不在乎。谁说什么都无所谓,能出去才是硬道理。”
柴雨生在心里说确实,这位女侠已经是第七个世界了,对这种小事不在乎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老李头却说:“我觉得不是。”
柴雨生莫名打了个寒颤。
老李头还是笑呵呵的模样,看上去非常老实。在王天赐死之前,柴雨生还觉得这幅笑容和蔼可亲,但现在柴雨生只觉得胆战心惊。
老李头说:“邪神神通广大,他想去哪个世界看看,都是很正常的,但朱福那个躯壳,可配不上邪神大人。”
老李头的眼白发黄,一双像鹰一样的眼睛灼灼地看向祝祜。柴雨生不明所以,鸡皮疙瘩倒起了一身。
——这老家伙什么意思?是说他相信邪神来了这个世界,却不相信邪神附身过朱福?
——他这么看着祝祜是什么意思?
柴雨生还没想明白,刘姑娘突然插话进来:“天黑了。”
这么快?
柴雨生立刻转头看向外面,就见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暗,上一刻还是白天,不过呼吸几次的功夫,就已经彻底是夜晚了。
在夜色里,木楼外的纸扎人队伍看上去如同一队肃穆的阴兵。
砰的一声。
木楼的大门关上了。
咔嚓。
门外上锁了。
噗。噗。
接连的火苗声响,木楼里红红白白的蜡烛腾地亮了起来。
除了那条漆黑一片的甬道。
四周的温度迅速下降,柴雨生赶紧靠近祝祜,眼前的景象跟昨夜重合起来,尽管看上去相似,却已经大不相同。
李笙歌找了个墙角坐下,从怀里拿出匕首擦拭。
刘姑娘则在李笙歌对面的墙角站着,看了会儿李笙歌,然后闭目养神。
老李头拄着拐,颤巍巍地走向那把椅子,一屁股坐上去,把拐杖连同那只死鸡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叹息,活动了下脖子。
明明是诡异至极的世界,诡异至极的状况,这些人却好像早就习惯了一样,各有各的事情做。只有柴雨生站在原地看着所有人,不知所措。
祝祜拍了一下柴雨生的肩头,抬脚便走。
柴雨生连忙跟上。
祝祜又一次走进那条甬道,这一回,甬道里一片漆黑,没有蜡烛燃起。
柴雨生小步跟着,悄悄揪着祝祜的衣角。
祝祜在上楼前先检查了一下楼梯后的那道门,发现这道门果然也被锁上打不开了,便踏上楼梯。
他们二人一路上楼,走到了木楼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