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个能生啖狐肉、徒手撕狼的江文华？？？”张远舟没忍住，嚷了出来。
  周少直接打了个寒颤。小美似乎也哆嗦了一下。黄师爷和吴姬则看上去满脸敬仰。
  江文华拱了下手。
  “正是在下。”
  就跟发表结案陈词似的，江文华道：“我希望大家都积极配合、坦诚相待，好顺利从这个世界出去。”
  第53章 可疑人
  有这样一位智勇双全的名捕在场，空气里的沉重一扫而空，气氛顿时轻松多了。
  柴雨生也忍不住放松下来，肩膀下沉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在紧张地耸肩。
  祝祜忽然看向江文华：“你真的曾经生啖狐肉？”
  江文华答道：“确有此事。那年我在长白山查案，不料大雪封山，我被困在山里足足三日，没有火源，唯有猎狐来食。”
  祝祜颔首，道：“那就解释了为何只有你在榕树里未见狐妖化形，在房内也未见女鬼。食狐肉者不蛊，啖其肉令人不逢妖邪之气。”
  江文华浓眉一紧，思索道：“难道女鬼特意把蛊的事说给我，是因为只有我不会中蛊？”
  祝祜摇头，“‘蛊’之一字包罗万象，可能是咒诅、疫病、死物、活物。触发蛊的条件也千变万化，可能是饮食，可能是事件，还有特定的时间地点甚至动作，等等。如果说仅吃一口狐肉就能对所有‘蛊’免疫，是夸大其词。”
  祝祜说完就闭上嘴，云淡风轻地接受柴雨生崇拜的注视。
  众人静了片刻，黄师爷道：“这位公子说得极是。”
  瘦老头赞赏地看了眼祝祜，徐徐道：“从中医角度来说，一切使人不调的皆为‘蛊’，而狐肉温无毒，可治疮疥、惊痫，梳理五脏邪气，祓毒去寒，补虚劳。狐胆更有妙处，当邪疟发作时，取之温水研磨灌入喉，可治人暴亡。狐肠呢，则需要阴干，然后……”
  “等等等等！呕——”周大少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要吐了。
  小美也像是被这番话给吓得不轻，五官都皱在一起，嗓音都夹不好了，沙哑地问：“不会狐狸什么部位都能被人……入药吧？”
  黄师爷笑着点点头，“正是！狐肝、心、目、鼻、唇、足、涎水、皮，甚至整颗狐头、狐阴茎、乃至狐屎，都是上方良药，医书中均可查考。”
  小美又惊又惧，呕了一声，连忙捂嘴。
  张远舟听得津津有味。
  柴雨生惊讶地看向祝祜，求证这老头说得对不对，得到肯定后，张大了嘴，觉得又长见识了。
  吴姬一言难尽地道：“好像有点偏题了。不过你提到狐狸皮也有药用，有无可能那个女鬼要的就是狐皮？”
  黄师爷和江文华都思索起来，时不时交谈几句。
  柴雨生原本也想加入他们的讨论，但还没迈出脚，就被祝祜牵走了。
  祝祜带他走远了点，压低声音对他说：“还是跟上个世界一样，不要相信任何人。”
  柴雨生捏了捏他的手指，笑眯眯地：“嗯嗯。我只相信你。”
  祝祜一把攥住柴雨生的手让他不能乱动，严肃地说：“小心点。这六个人里，至少三个都有问题。”
  柴雨生僵了一下，立即正色。
  “……什么？”
  “第一个是张远舟。”祝祜注视着柴雨生的眸子，“你可看出来了？”
  柴雨生“呃”了下，吞了吞口水道：“我只发现你特别针对他那个铜镜……”
  祝祜略一点头，快速说：“他说谎了。那铜镜成色太新，绝无可能是传家宝。更重要的是，那铜镜背面的花纹，跟房间里屏风、玉瓶等东西的花纹一模一样。”
  柴雨生瞬间后脊梁发毛。
  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张远舟，用气声说：“所以那铜镜……其实是这个世界里的东西！怪不得他不肯好好拿出来给我们看！”
  祝祜定定地看着柴雨生，引导他继续思考。
  半晌，柴雨生胆战心惊地得出结论：
  “这个东西是，是……‘邪神的恩赐’。”
  “嗯。”祝祜这才点头。“从你出来，他那样问你的时候，我就有所猜测。”
  柴雨生战栗着吸了口气。
  祝祜接着道：“那东西的真实作用尚且未知，但一定不是他说的那样能照出狐妖。‘邪神的恩赐’只能使用一次，用完就会消失，那铜镜显然还没使用过，他肯定要留到关键时刻。”
  柴雨生认真听完，忽然拉住祝祜的袖子，眼里亮晶晶的。他仰头望着祝祜，眼神充满倾慕，小小声地说：“大哥，你真的太厉害了！”
  祝祜低头看着柴雨生，过了会儿，忽然扭头笑了一下。
  远处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们两个单独走远了。
  祝祜敛去笑容，继续对柴雨生道：“还有另两个人，虽然现在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已经很可疑。”
  柴雨生问：“谁啊？”
  他随着祝祜的目光，往那群人里扫了一眼。
  一直在认真讨论着的是江文华江大捕头，黄师爷，还有吴姬。他们讨论得很激烈，并且非常专业，一看都是过七世轮回的老手。
  在吴姬旁边苍蝇一样旋转的是张远舟，张远舟时不时插话进去讨论，并且还分心到处乱看。
  而静静地站在远处，一直和其他人没有互动的则是小美还有周大少爷。
  柴雨生看着他们两个颇为和平地站在一起，忽然觉出一丝违和。
  “你也感觉到了。”祝祜端详着柴雨生的神色道。
  柴雨生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两人是最后才从狐冢里出来的，并且是一起出来的，这已经很可疑。”祝祜道，“在狐冢里，除了江文华，所有人应该都被会化形的死狐吓得不轻，而周少却未被吓到，反而试图非礼小美，这说辞不合常理。”
  柴雨生也想到了这点，点点头，道：“而且在刚刚的发言里，他们一直等到所有人都说完才讲话。”
  “哦，我还想起来件事。”柴雨生看向祝祜，“大哥你知道吗？我刚进胡家大院的时候，那个周少就已经在房里跟人颠鸾倒凤了。胡应物说那是小白和小青，依我看都是狐妖。”
  祝祜脸色一凝。
  柴雨生转头去看周少，却意外地发现周少竟在暗中观察着自己，不经意跟自己对上视线，刷地看向别处，非常刻意。
  柴雨生被周大少爷这个反应弄得心里发毛。
  “我有个猜测。”祝祜道：“你还记得上一个世界，朱福其实刚进轮回不久就死了么？”
  柴雨生严肃点头，“当然记得。他大概就是在第一晚碰到学人鬼的时候就死了，然后被邪神占了肉身。”
  柴雨生看着祝祜的眼神，心里一惊。
  “你的意思是……”
  祝祜眨了一下眼。
  柴雨生的汗毛腾地竖了起来——
  按照这个推论，周少，很有可能早在进入榕树前就已经死在房里了！
  柴雨生咕咚吞了口口水。
  的确，色胆包天之人，如果在七世轮回里也不知收敛的话，那稍微禁不住诱惑，命丧于此，简直顺理成章。
  可问题是，如果真的周少已经死了，那现在在他身体里的，又是谁？！
  柴雨生打了个激灵，睁大眼睛问祝祜：“是……邪神又来了吗？”
  祝祜摇了摇头。
  “他和小美，应该都是狐妖。”
  柴雨生骇然失色。
  但紧接着，他就回想起刚刚黄师爷说起狐狸的各种入药方式时，这两人的表现。其他人听了只觉得惊愕和猎奇，但只有周少和小美，这两个人是真的害怕，并且条件反射地想呕。
  ——他们是狐妖。
  柴雨生打了个寒颤，抓住祝祜的手。
  “你说的应该是对的……”他小心翼翼地瞥过去，“你看他们，一直站在远离江大捕头的地方。”
  祝祜回握住柴雨生的手。“是，狐妖惧怕血性勇猛之人。”
  柴雨生颤巍巍地叹气，手冰冰凉。
  “这个世界太吓人了……”
  祝祜平静地道：“不用怕。还是跟之前一样，如果我无法在你身边，一定会落雨，你就只管跑。”
  “我知道，我的生门。”
  柴雨生看向祝祜，感到自己这话说得情意绵绵，脸红的同时抽了下鼻子，低声道：“但你不能像之前那样……”
  “你不能……呃……”
  “你最好就别离开。”
  柴雨生小声而黏糊地说完，也没管祝祜能不能听清。
  祝祜笑了。
  柴雨生感到头顶又被压了压，不过这次他知道，大概是祝祜亲了亲他。
  他听祝祜低低的声音响起：“你要相信我，月老法力无边。”
  柴雨生还没来得及把手抬起来抱住祝祜，就听几道惊呼声响起。
  他们一齐看去，就见江大捕头嗖地将刀拔了出来，吴姬拎着朱砂串，黄师爷紧紧握拳，而张远舟则单手摸入胸口——除了一边傻站着的小美和周少，所有人都全副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