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作者:
俺大爷 更新:2025-09-08 08:37 字数:3306
“僧……功德簿……”
“天哪!……钵……”
……
那些声音好远,好模糊。
柴雨生双耳流血,听不清楚,艰难的喘息声已经震耳欲聋。
他想要爬起来,手脚却使不上力。就连睁开眼睛都变成了极其艰难的事,他努力睁开一线眼睛,却刺痛得难以忍受,视野里一片猩红——他出血太多,血已经满了眼眶。
柴雨生不断地流泪,冲刷着眼里的血水,终于瞧见了蒙着一片浅红朦胧的模糊景象。
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趴伏在地上,却强撑着把脖颈抬起。
——三解脱门里的无相门塌了。
——邪神的钵盂坠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地面被砸出了个一丈宽的焦黑深坑。
——原先的六个拿着他们功德簿的六颗戒疤的僧人消失了,戒律广场上只站了慈冥一个僧人。
“成功了……”
柴雨生嘴角溢出一丝血沫,他想笑,胸腔里却发出剧痛。
越来越多的血从喉咙里挤出来,他能听见自己发出“嗬嗬”的恐怖声响。
他是不是,要死了……?
司命走了,他不再需要强装坚强,终于委屈起来,哭着默念祝祜的名字。
“大……哥……”
柴雨生的四肢抽搐起来,好像一只快要断气的被宰羊羔。
疼,好疼。
时隔三年,他的手脚再度断了,但这一回,他伤得更重。
眼前蓦地一黑,柴雨生口吐鲜血,各种液体糊了一脸,可他连给自己擦擦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降下暴雨。
没有任何从细雨到滂沱的过渡,这雨像是天怒,“哗”地一声从天袭下,如借千军万马施加一场不加掩饰的天罚。
雨势之大前所未有。这场雨来得蹊跷至极,冷冽的惩戒之意让所有人胆寒。
柴雨生看不见这雨把众人的身上割出了血,只在未散的耳鸣中听见加倍的尖嚎和惨叫,然后瞬息之间,戒律广场上似乎就没再有人了。
那些人都跑了,没有一个人试图过来救他。
柴雨生呜咽着,脸颊贴着满地的泥,后背一瞬间就被雨浸湿。湿意快速弥漫,顺着布料透到被他压住的前襟,快要触到那只长命锁。
“大……哥……”
柴雨生眼泪汹涌,无声大哭。
“我……不要……雨……”
他听着身旁雨水坠地的轰响,却感到落在身上的雨滴十分轻柔。但即便如此,抨溅起的雨水仍会进到他的鼻孔和口腔,柴雨生呼吸不畅,哭着张口:
“我要你……”
就在此时,那只被他压在胸前的长命锁碰到了雨水,忽地震颤一下,竟迸发出一道刺目的光芒!
金光如雷电劈空,瞬间将周遭的雨水隔绝。
下一刻,柴雨生就离了地,仿佛被一个无形的怀抱托起,被搂在半空之中。
那精金的长命锁变得越来越炽热滚烫,其中内嵌的血红宝石开始散发出深沉而绚烂的光辉,笼罩了柴雨生的全身。
光芒流转如丝,如水蜿蜒流淌,将他整个人裹在其中,结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茧。
柴雨生睫毛颤抖着,又掉了几颗泪珠,但身上的疼痛慢慢都被抽离了,就连血污都在一点点褪去。
这光芒像是一只手,一寸寸抚过他的身体,从发丝滑过眉眼、掠过胸膛直至脚尖,像是把他整个人仔细检查了一遍。
柴雨生躺卧其中,面容渐渐变得安然,如同一个做美梦的婴儿,仿佛整具肉身都被洗涤重造。
然后光芒渐渐扩散开来,以柴雨生为中心,笼罩了整个戒律广场。地面上闪起了星星点点,那是神力的残留。
这些光点如有灵性,彼此聚合在一起,逐渐汇成一缕流动的光丝。
雨水把这条光丝照得熠熠生辉,它在空中盘旋一圈,飞快向柴雨生的手腕而来,最后慢慢缠绕、收紧,凝成了一道红线。
柴雨生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清明。
那只的长命金锁在空中悬浮,金红的光芒一下下绽放着,如同心跳。
他抬手轻轻握住,那道金光就似流水般没入他的身体,长命锁随之慢慢坠下,静静地贴回胸前。
柴雨生稳稳落地,双足踏实,安然无恙。
所有的痛楚仿佛昙花一现,此刻的他如同被彻底洗净了凡尘。
他心念一动,腕上的红线立起腾飞,柴雨生看着它,露出个笑容来——
他的神力也恢复了。
柴雨生低头,双手捧起自己胸前那只长命锁,看了好久,最后凑到唇边“吧唧”亲了一下。
“大哥,我想你了。”
他抽了下鼻子,嘴巴抿成一点点。
雨变弱了,细雨变得绵软。柴雨生睁大眼睛,让风吹干眼里的潮湿,慢慢环顾着慈藏寺。
山门是寺庙的最低点,一殿更比一殿高,从天王殿往后,山上的迷雾又起了。
柴雨生眼前浮现起司命带走那些僧人时制造的白色气旋,心里默默计算起来:
寺内原来有几百号僧人,大概有四百,其中三颗戒疤和六颗戒疤的占了绝大多数。今天一下山,就少了约一百名三颗戒疤的僧人,而司命又尽数带走了一百二十五名六颗戒疤的僧人,剩下的应该就不到二百人了。
这不到二百人里,三颗戒疤的还是占了绝大多数,因为现在六颗戒疤的都被司命带走了,而九颗戒疤的僧人,这么久以来,他们只接触过慈冥。
司命还说,九颗戒疤并不是戒疤数目最多的。
这些僧人都被邪神设定好,按照戒疤数量,在慈藏寺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如果说三颗戒疤的僧人是为了充当“养料”、生魂被榨干化为慈藏寺内的灵气,那六颗戒疤的僧人就是侍奉法事的,比如那个抱香的僧人,还有不久前托着他们功德簿的六名僧人。
而九颗戒疤的僧人,如慈冥,则是发布任务、讲解戒律的。
柴雨生抱着胳膊陷入沉思。
如果还有多于九颗戒疤的僧人存在,那他们是干什么的?
九颗戒疤以上的僧人之所以如此罕见,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们数量太少了。
但即使人数少,按照司命所说,戒疤数目越多,生魂的能量越强,甚至可能有法力,他们一定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七日之期,这才到第二天,接下来,他们一定会出场,那才是重头戏。
柴雨生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的天王殿。
也不知道另外那五个人都跑哪儿去了……
而且,司命这么一走,他那个信徒回魂……人还好吗?
就在此时,钟声响了。
“咣——”
柴雨生一看天色变暗,心道又一天要结束了,赶快抬脚。
他没有进天王殿和大雄宝殿,而是从旁边的道上绕过去的,跑到大雄宝殿后院的钟亭时,那五个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柴雨生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过去站好,然而那几个人就跟见了鬼似的,纷纷往后倒退一步。
柴雨生笑着喘了两口气,心情颇好地站直了,还让自己的红线化成了披帛,当成一条围巾,非常嚣张地让它自己从脖子到肩膀上缠了好几道。
披帛每飞起来一下,那些人都吓得脸一白。
“怎么啦?”柴雨生笑眯眯地问,“是不是觉得我死啦?”
谢听雪的小脸白得就像雪一样,但脸颊上却挂了道彩,整个人像是被吓木了。林采闲嘴巴大张着,呼吸急促又困难,下意识抓住谢听雪的胳膊。
贺寂言的前襟后背都仿佛被利器划裂,里面有白布包扎过,还渗着血。渺语的衣襟下摆则缺了一块,她的胳膊和腿都受了伤,白衣上染的红格外显眼。
至于司少康的那个信徒……
柴雨生认真地多看了两眼,见他虽然没受什么皮外伤,但面相里却带着一脸的愚笨,此刻正惊恐地盯着柴雨生,目光里满是不信任。
柴雨生叹了口气。
他们在钟亭边站了一会儿,注视着太阳渐渐下沉。
但始终没有人来。
谢听雪脆生生地开口:“不是说,钟一响,就会有高僧说法么。”
渺语远远乜了柴雨生一眼,竟然没有呛谢听雪,而是冷笑道:
“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谁叫我们冲撞了神仙呢。刚刚一下,六个僧人凭空消失了,天降刀子似的大雨险些把我们都给活剐了,每人的功德簿也都没了。今夜要是没处记功德,明天大家要死,就一起死罢。”
柴雨生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才知道他们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祝祜这次给他降的雨,也太厉害了吧……
从他们的伤势看上去,大哥貌似是,生了场大气。
柴雨生吞了下口水,又低头瞅了眼胸前那只金锁,裹紧了自己的披帛。
“倒是不用担心记功德的事……”柴雨生低声道,“判定功德的那只钵盂都砸了,记功德显然也没什么用了。这条戒律,八成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