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醉又何妨      更新:2025-09-08 08:58      字数:3536
  而且昨天他来,是为着听说棠溪珣也来了,今天他来,还是棠溪珣叫他来的。
  管疏鸿在心里质问自己看看,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因为你动了心,有了情,所以就多出了这么多的烦恼!
  你要是不喜欢棠溪珣,今天用得着陪他来吗?你站在这你不烦不累吗?
  他一边想,一边看了身边的棠溪珣一眼。
  却只见这人发如乌云,眼似秋水,眼睫微垂,站在那里俯瞰喧嚣,就像刚刚从一幅悠远的画卷中走下来那样静谧和谐。
  所有的喧嚣吵闹一时仿佛都消失了,唯有那股让管疏鸿迷恋不已的幽香淡淡将他笼罩。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明明鲜花着锦,拥趸如云,也仿佛独自踽踽,孑然一身。
  管疏鸿突然觉得,哪怕是站在这里一辈子也无妨。
  只要让身边的人不要显得那么形单影只,一切都是甘之如饴。
  他一下子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只觉得情思如潮,不知不觉向着棠溪珣越靠越近。
  这时,棠溪珣却突然一回头,两人险些碰个脸对脸,都怔了怔。
  管疏鸿如梦初醒,连忙将目光移开,退开一步,却在歌舞喧嚣声中,隐约听见棠溪珣说了什么:有点疼看看
  管疏鸿又转回了身,问道:怎么,哪里不舒服了?
  却见棠溪珣上前一步,仰起头来,对他说:这几日上火,我的嘴角有些疼,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红了?
  这个角度,管疏鸿的目光落下来,恰是在棠溪珣的唇上。
  但可能是有点太近了,眼睛望出去反倒模糊,他强迫自己仔细看了又看,却还是没有发现那微微上翘的两边唇角上有任何的瑕疵。
  管疏鸿只是觉得棠溪珣的嘴唇整个都太红了些,他的面孔又白的如同羊脂玉,将这一点红映得格外艳丽。
  就算再是心如止水,也不由泛起万顷涟漪,连带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动摇波荡一般。
  管疏鸿的嗓子有些干,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捧住了棠溪珣的脸。
  你别动。管疏鸿低声说,我再看清楚些。
  虽然确是刻意引诱,但突然被那双宽大的手掌捧住了脸时,棠溪珣还是微微一悚。
  与清贵的面貌不同,管疏鸿掌心的皮肤有些粗糙,显然是个精擅刀枪的人,他的拇指磨在棠溪珣耳后的皮肤上,那体温滚烫,像是想要点起一把火。
  他的眼睛就是火种。
  在堂皇大殿的满室灯火折射进他的眼睛里,仿佛映出绵延不绝的万千情意,这点情意散在空气中,就把两个人的呼吸都点燃了。
  棠溪珣能够看到管疏鸿脸上蔓延开来的红潮,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是如此,但他能感觉到他面颊上也顺着管疏鸿手掌的抚摸之处散开热度,沾上对方的气息。
  这让棠溪珣有种被侵犯、被掌控的羞恼感,兼有些本能般的发怵。
  他早已做好了将这具身体作为重生一世的贡品般祭奠出去,只要能达成目的,能换到想要的东西,无论怎样动用也都不必放在心上,可是管疏鸿要的好像总和他想的不一样。
  这人的目光中除了欲望,总像还有点其他的什么东西,但那是什么,棠溪珣说不好。
  人总是会对未知感到恐惧的。
  这目光就像丝线一样一圈圈缠上来,又像锥子似的,在他身上见缝插针地往里面钻,连睫毛都一瞬不瞬,也不被楼下的万千繁华分出去半点神。
  棠溪珣倒宁愿他快点亲下来,可管疏鸿偏偏半天没动。
  棠溪珣被他看得发燥,感到管疏鸿的手在自己唇角上按了按,力道温柔,却又带着点僵硬和局促,心里也恼火起来。
  这个虚伪小人,要做什么就利索地做,这般又看又摸的,是不是存心是不是耍弄人?!
  他忽地踮起脚来,捂住了管疏鸿的眼睛,问道:看完了吗?
  管疏鸿微怔,眼睛是人至关重要的器官,以他的武功和警觉,本来不该被人轻易碰到,更何况是棠溪珣这么一个读书人。
  管疏鸿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覆在棠溪珣的手上。
  但是他没有把棠溪珣的手挪开,只是说:你的唇角看着没事,若是疼,我就让大夫给你配两支药膏抹一抹。
  棠溪珣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用了。既没事,还抹什么?
  他说着,便将自己的手从管疏鸿掌心中往外抽。
  管疏鸿正要放开,却听外面门声一响,两人同时转头看去,是鄂齐匆匆进得门来。
  这倒不是他没有规矩乱闯,而是在没有棠溪珣之前,管疏鸿从来都是一人独处,除了晚上睡觉时,也没什么不能打扰的,因嫌通报来通报去的实在麻烦,就让他们在外面有急事的时候随时来报便可。
  如今这些下属还没有习惯棠溪珣的存在,鄂齐进来之后打眼一看,眼睛就直了。
  他从来没见过管疏鸿这样待一个人,一手拉着人家的手,一只手还摸着人家的脸,而棠溪珣明显是不太愿意的,秀眉微蹙,手在向外挣,明显是一个推拒的姿态。
  他虽然身形清瘦,但个头不矮,本来也是个挺拔男子,在管疏鸿怀里却显得小小一只,再加上那副清纯的长相,更显得可怜巴巴,委屈却又柔顺。
  鄂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的咆哮铺天盖地。
  那些书上写的全是真的!!真的!!!
  可殿下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偏生遇到了棠溪珣公子,理智和底线全没了!
  他无比同情棠溪珣,可他毕竟还是管疏鸿的下属,从小就随侍在他左右,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和违拗自己的主子。
  这、这哎呀,老天!
  鄂齐站在那里定了片刻,终于在管疏鸿的目光下默默退了出去,心里对棠溪珣很是愧疚。
  这门一关上,他简直不敢想棠溪珣会遭受到什么。
  关上门之后,管疏鸿也放开了棠溪珣,棠溪珣整了下鬓边有些凌乱的碎发,想起鄂齐刚才一脸震惊瞪着自己的样子,心中暗暗警惕。
  关于管疏鸿手下的这位得力干将,书上对他的介绍是武艺高强,心机深沉,细致入微,能察常人所不察,十分厌恨在管疏鸿身边出现的别有用心之人,必要时还会毫不犹豫地动手铲除。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把棠溪珣当成了要铲除的对象了,得防着点。
  虽然看上去长得挺傻。
  说到底还是都怪管疏鸿!
  棠溪珣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有病。
  连系统都有点不理解了:【宿主,他为什么又摸又看的,就是不亲呢?】
  这可是它亲自挑选的宿主,骨艳神清,倾国倾城,可以说夺天地万物之灵秀,就算主角不是种马,作为一个正常人,面对着自己确定了关系的另一半,也没必要这么坚贞吧?
  他想什么我哪知道。
  棠溪珣微嘲道:我也是新手,难道你以为我干惯了这营生?
  系统没敢说,它觉得棠溪珣挺娴熟的。
  被鄂齐打断之后,管疏鸿也好像一下子从欲望的旋流中清醒过来,虽然用极大的毅力克制住了,但他几乎可以想到自己刚才的眼神有多么的贪婪。
  管疏鸿走到桌边撩袍坐下,将杯中的酒泼了,斟了点凉茶一饮而尽,闭了闭目,说:抱歉。
  这两个字仿佛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因为害怕一不小心就会吐露出来更多,所以只能将牙咬紧。
  棠溪珣回头看了管疏鸿一眼,说道:道什么歉?
  管疏鸿侧对着窗户,身上的光影不算明亮,但大概是角度问题,这一眼,棠溪珣却刚好看见他将那只饮干了的酒盅拈在了指间,缓缓摩挲着。
  小小的酒盅是以薄玉制成的,被管疏鸿指尖的力道揉捏着,仿佛下一刻就会裂开,但那力道却又压抑的恰到好处,足以让它翻转,颤抖,被摩挲遍了每一寸,又完好无损。
  棠溪珣从中感到了一种幽邃而危险的隐喻,仿佛他成了对方的掌中玉,指间杯,被这样随意摆弄。
  管疏鸿没有回答棠溪珣他为什么道歉,他只是与棠溪珣的目光对视了一眼,四目相对之间,彼此都仿佛对此刻的暗潮心知肚明。
  铎
  这时,却从楼下传来一声铜锣的震响。
  那凄厉而嘲哳的声音似将两人同时惊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人声鼎沸,铺天盖地地涌入包厢之中,终于将这片仿佛能够隔绝外界一样的空间打破了。
  棠溪珣缓步走到窗前,向外望去,说:樱桃宴开始了。
  他的声音清淡而柔和,在有些燥热的房间里带着微凉,让管疏鸿生出一种感觉,仿佛刚才被淹没在那股暗流中挣扎不出的只有他自己,而棠溪珣从头到尾都在隔岸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