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信息，家庭变故，社交关系，每一件爆出都会给他一种自己很了解韦端的错觉。他拼命地抹黑韦端，好像这样就能让韦端回到和自己一样的处境，变回和自己一样的人。
  可韦端从来都不是他这种阴沟里的老鼠，他眼睁睁看着韦端越走越远，自己再也没有能见到他的机会，只剩下直播里的声音。
  韦端换过两次账号，每一次[鼠两端]都会像蟑螂一样缠上他，在弹幕里爆韦端以前的事，大部分时间会被眼疾手快的房管封号，小概率被注意到并引起讨论，然后又是一番轰轰烈烈的开盒。
  韦端实在是游戏领域的天才，他站得太高了，有的是人想把他拽下来。造谣，网暴，恐吓威胁，韦端承受了很多恶意，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直播时话都变少了。
  [鼠两端]对此感到满足，对他来说能给韦端增加苦难就是最让人愉悦的事，最好能把韦端逼到和初中那时一样无能为力，他或许会适时地站出，给跌落的明月一点援手……
  虽然他当年从来没想过要帮韦端。
  幻想未能实现，屏幕那头的主播像起死回生的花，一扫之前的阴翳，连尾音都是上扬的，虽然遮遮掩掩，但谁都能猜到他坠入了爱河。
  爱对饱受磨难的韦端来说，是能治愈身心的凉药。
  [鼠两端]目眦欲裂，终于还是买了一张机票，用半生积蓄租下了韦端住房的隔壁，开始骚扰恐吓。
  一开始是死老鼠，韦端冷静地自己清理掉了。
  然后是染血的书信，字迹扭曲着，像索命的恶鬼。韦端看都没看就扔垃圾桶了。
  最后是直白的挑衅。[鼠两端]将这么多年偷偷藏起的东西都放在门口，当年法院的判决书复印件，韦端初中时用的笔袋，揍韦端的人用过的指虎，甚至是高中社团活动时贺知和韦端的合照。
  【我一直在盯着你】
  他如愿看到了韦端煞白的脸色，心满意足地想今晚的直播对方会声音颤抖到什么程度，结果韦端干脆利落地分手，搬离了那间公寓。
  贺知还在出差，半个月内都不会回来，韦端并不急于处理那些东西，所以走得悄无声息，[鼠两端]反应过来时已经找不到他的踪影。
  再然后，就是韦端在临时租的短租房里，自以为开着直播，玩游戏直到猝死。
  ＊
  韦端从回忆里抽离，事实上他从初中就发现有人一直在跟踪自己，虽然对方像老鼠一样把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但那个令韦端不适的视线是藏不住的。
  他很聪明，会在换号的同时改变住所，这样可以保证自己一段时间的安稳，并寄希望于[鼠两端]对他失去兴趣，实在等不到的话祈祷对方遇到事故暴毙也行。
  韦端本来想着这么居无定所地活也行，偏偏他遇到了贺知。
  贺知不知道他的过去，也不知道韦端存在精神疾病。那些药瓶被藏在贺知不知道的地方，每一次都是偷偷摸摸地服用，韦端有时觉得自己也是阴沟里的一只老鼠。
  药物让他情绪不稳定，贺知回来迟了他都会感到不安和烦躁，他有时候想和贺知大吵大闹，狠狠地发泄情绪，但又在清醒之后闭上嘴，生怕暴露出自己的一点不堪。
  心理医生兼好友说，你这样不行。
  韦端想，他当然知道不行。
  所以在看到贺知和同事走得近时，韦端第一反应不是愤怒或者吃醋，而是一种近乎自虐的解脱。
  贺知不该和病人在一起。就算韦端会好起来，这也不是贺知的义务。他很清楚发病时的自己有多么令人生厌，他也很怕用来自残的刀会有一天捅向贺知。
  久困迷障，适得其反。
  [周目一结局达成：恨明月高悬]
  第168章 我与你的日常（十）
  第四次睁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时， 韦端是有点崩溃的。这破游戏完全就是在醒来和昏迷之间循环，而且也没有剧情节点提示……
  不对，好像有。
  他轻轻拍着昏沉的脑袋，艰难地回忆着闭眼前发生了什么。
  他直播了很久， 私生粉凭信息找上门， 在药瓶和食物里下手， 不过韦端没有吃，然后开门被刺了一刀。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重开了？
  韦端隐约记得有个“周目一”的提示，但他想不起来，而且回忆得越往后， 他的头就越疼， 好像读取记忆会连带着那一刻濒死的痛苦一起传递过来， 他最终还是放过了自己。
  既然不允许想起来， 那他就往前复盘。周目一时他尝试了打游戏通关，无结果；又尝试了增加直播间人数，但数量越多压力就越大，他能感受到当时的自己已经要到达极限了。
  这两条路都走不通， 那就是金钱了。
  当技术型游戏主播能得到的打赏有限，变现率不高，只有少数的设备代言广告找上他，账户数额增长得太慢了。
  韦端打开电脑看日期，此时是他周目一结束的十五天前，无论直播强度， 精神压力都只会与日俱增，他的时间是有限的。
  最快得到金钱的方法有两种，一是让更多观众打赏，二是增加自己的商业价值， 接取更多广告。
  想清楚了的韦端决定，他两个方法一起用。
  ＊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游戏主播端端。”长相艳丽的青年凑近屏幕，漂亮但没多少神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镜头，让人生出一种他在看你的错觉，“今天给大家播一下单机小游戏。”
  观众比周目一的时候来的要快，一下子就刷屏了。
  [新人？颜值区的？]
  [美颜是不是开大了]
  [看背景和光线，估计主播压根没开]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瘦弱的娘炮吗]
  [嚯，键盘挺贵的啊]
  韦端对自己的外形很有自知之明，引来争议是正常的，他没有理会一些不友善的弹幕，其他的都一一回复过去，远比上周目热情。
  “嗯，不是技术型，打的一般。”韦端哼笑着敲键盘，同时在盯着电脑屏幕上忽隐忽现的小黑点，“主要是陪聊提供情绪价值。”
  [看着不菜啊]
  [操作基础，长相就不基础]
  [没人发现他手速很快吗？而且看起来游刃有余]
  【怎么露脸了？】
  来了。韦端只在鲜红色的弹幕上停留了一秒就略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而屏幕上的黑点一闪，再次出现时到了电脑摄像头差不多的位置。
  和他想的一样，[鼠两端]在他的电脑上安了监控，所以对上周目明明没有露脸的韦端所作所为都了如指掌。
  韦端忍着被窥视的恶心感，不动声色地继续聊天。无论是现实还是游戏中，[鼠两端]的身体素质都和韦端相差不大，所以对方其实并不敢直接上门，怕被反杀，只会等韦端服用药片过量时才会出现。
  [主播长这么好看，有对象了吗？]
  关于感情的问题来得很快，也说明观众对他的兴趣比先前要高。韦端停顿了一下，勾起嘴角道：“有的噢。”
  [？？真的假的？]
  [这么坦诚，不打算圈女友粉男友粉的钱吗？]
  [可是主播住的地方不像是有对象的人会住的啊（坏笑.jpg）]
  青年只占了摄像头的三分之一，对别的主播来说，这个大小是最完美的，但这个房间实在太小了，观众一眼就能看到后面的房门。
  [主播是在书房吗？]
  [可刚才有水声时，主播说是卫生间水箱抽了]
  [而且那个门把手……不是在自己家里的房间用的吧]
  韦端任他们随意猜测，直到有人质疑才笑眯眯道：“我的爱人和我都住在这啊。”
  [……这个床能睡两个人？]
  [你别说，这个大小挺适合在床底下藏尸的]
  [主播说的好认真……我有点被吓到了]
  【看这个布局，你在xx小区？】
  住所的地址被爆出，韦端下意识瞳孔一缩——他实在是被开盒搞出心理阴影了，手收回摄像头外的位置，狠拧着自己的大腿道：“对啊，我还在x栋呢。”
  弹幕一阵轩然大波，都在提醒他注意安全，不要泄露个人信息，而韦端耸耸肩，表情无辜道：“啊，不能说吗？我看弹幕有人说出来了，还以为他想知道呢。”
  “对了，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住哪，会发生什么呢？”
  他看起来太像一无所知的新人，对世界的恶意没有清晰的认知。不得不说这种形象很适合韦端，观众不少都泛起了些同情，毕竟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龟缩在破败的出租屋里，怎么看处境都不是很好。
  当然不乏有尖酸刻薄的弹幕。
  [主播故意的吧，在这装疯卖傻]
  [我怎么感觉他精神不太正常]
  [前面那个弹幕是不是主播的托]
  直播间弹幕是可以通过点击名字进入个人首页都，不少人去搜了[鼠两端]的首页，此时的[鼠两端]还抱有吸引韦端注意力的想法，首页里全是在转发一些校园霸凌里未公开的视频，一般都是有特殊癖好的人才会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