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者:
舒仔仔 更新:2025-09-08 09:04 字数:3365
难不成……
“你们昨夜可是吵架了?……”
除此之外,掌柜的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一对新婚夫妻连洞房花烛夜都不过了,其中一人还抛下另一人不知所踪,让人在这里傻等。
鸣起昨夜虽醉得厉害,但睡前发生之事并未忘记,他记得他同阿雁互诉衷肠,相互表达爱意之后,才坚持不住沉沉睡去的,他说他爱阿雁,阿雁也说爱他,一切都是那样美好,何曾吵架。
难不成是阿雁觉得他大婚之夜睡得太早,感到受了冷落,所以生气了?……
见鸣起不回话,掌柜的和善地笑起来,自顾自道:
“都成婚了,便是夫妻,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不打紧的,我估摸着啊,沈公子应当是回家了,您快回家看看吧,记得到时好好哄哄他。”
有了掌柜的鼓励,鸣起笑起来,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
“公子等等。”掌柜的叫住他。
鸣起疑惑地回头看去。
掌柜的笑道:“公子等了一日,还未吃东西吧,可要先进来用了晚饭再走?您昨日在此处办了婚宴,便是老主顾了,今日这顿晚饭算是我请您的。”
掌柜的看出了鸣起出门没有带银钱,所以才待在酒楼外头等。
鸣起虽笨,却也能察觉旁人的善意,他感到心头发暖,笑着以手语回道:「不用啦,谢谢掌柜的,我想回家同他一起吃饭。」
掌柜的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留您了,日后还劳烦您与沈公子多来照顾酒楼的生意,路上小心。”
鸣起归心似箭,只想着快些见到闻堰,他拜别了掌柜的,便匆匆往家中赶。
昨日是同闻堰一起坐马车进城的,此刻赶路用的是双腿,脚程自然比不上马车,从天阙皇城走到城郊的木槿村,用了足足三个时辰,待到了家门口时,已经是半夜了。
赶路时一刻不停,只想着要见闻堰,然而真要见到时,反而忐忑地在院外停了下来,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内深深吸了几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推开栅栏的门走进去。
他昨夜喝了太多的酒,连真正的洞房花烛夜都误了,所以阿雁才生气不理他了,他待会儿定要诚心诚意地同阿雁道歉才行……
自知嘴笨,鸣起甚至在门口组织好了语言,才轻轻地敲了敲卧房的门。
无人回应。
连敲了三下之后,仍然无人回应。
这么晚了闻堰应当已经睡着了,自己若是再敲下去,将人吵醒的话,只怕闻堰会更加生气,思量过后,鸣起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卧房的门,摸黑行至床沿坐下,伸手去探床上的人。
预想中温热的触感并未出现,他摸到了一手冰凉——床上不仅没人,连被褥都未曾铺开,闻堰根本不在这里。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鸣起愣住了,他本能地起身,摸索着找到屋内的蜡烛和火折子,将烛火点燃之后,他发现衣柜的门是敞开的,里面属于闻堰的东西,还有那笔鸣起从夜庭楼做打手赚来的钱,都不见了。
昨日他们大婚,两人离开家之前,闻堰的东西和那笔钱,都好好地待在衣柜里,怎么今日便忽然不见了?
鸣起想到酒楼掌柜的话,掌柜的说昨夜闻堰便离开了酒楼,所以闻堰离开酒楼后应当是回来过,回来收拾了行李,便走了。
走去哪儿了呢?
他不要他了吗?
只是因为他大婚之夜喝醉了酒,冷落了他,他便不要他了吗?
除了这间卧房之外,家里还有一间房,鸣起拿着蜡烛,浑浑噩噩地将另一间房和厨房都寻了一遍,确定家中没有闻堰的身影之后,眼中的泪这才委屈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不要他了……
他若是做错了事惹他不高兴,他同他说呀,他都会改的……
为什么一声不吭便走了?……
走的时候也不告诉他去了何处,他该去何处寻他?……
鸣起呆呆地在卧房门口的地砖上坐了一夜,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待天光微熹之际,他浑身上下已然被冻得失去知觉,僵硬地撑着地面站起身,行动迟缓地出了门。
村里的老人起得早,鸣起出门后不多时,便遇到了一位大娘。
天阙地处北方,冬日里的风好似刀刮一般凛冽,那大娘出门时头上包了块蓝色头巾,带了条毛绒绒的黑围脖,臂弯里挂着一只喂猪的木桶,双手揣在衣袖里,缩着脖子埋头走路。
这冰天雪地的,四处皆是一片白茫茫,天色还有些暗,呼啸的风声掩住了脚步声,不经意间抬头,乍然看到面前有个身着大红婚袍之人,面容惨白,还以为是怨魂前来索命的,吓得大娘一个激灵,倒抽了口凉气,险些叫喊出声,仔细看去,才发现是几个月前刚搬到村里的大胤人,邻里邻居的,走动不多,但也算认识。
大娘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的胸脯,骂道:“不是,你好端端地穿成这样做什么,吓死个人啊……”
鸣起流了一夜的泪,眼睛早就肿成核桃了,他太久没有饮水和进食,此刻已然流不出泪,身上的婚袍为了美观,并没有夹棉,他感觉到浑身犹如刀剐般刺骨的冷,心脏也犹如刀剐般的疼,开口时嗓音更是嘶哑得不成样子,他以手语道。
“啊……”
「对不起,不是故意吓到你的……」
「大娘,你可曾见过沈宴?……我惹他生气了,他不要我了,你若是见到他,帮我同他说声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求他回家吧……」
虽然鸣起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惹得闻堰这样生气,说不要便不要他了,但只要闻堰肯回来,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哪怕他亲口告诉他,他不要他了,也好过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让他生不如死。
那大娘看出鸣起应当是遭遇了什么事,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口气也软了下去,关心道:“小伙子,你这是怎么了?”
“你同我这般比划,我也看不懂啊。”
鸣起从未像今日这般痛恨过自己是个哑巴,连自己的爱人不见了,向别人询问爱人的消息都做不到,他心中涌上无尽的绝望,眼中又流出泪来,以手语道。
“啊……”
「沈堰……沈堰,你这几日可曾见过他?就是同我一起住在这里的那个人,我们成亲了,但是他不要我了。」
那大娘见鸣起哭了,着急起来:“唉,小伙子,你别哭啊……”
“你想同我说什么?哎呀,真是急死老娘了!”大娘急得直跺脚,忽然间福至心灵,一拍手道,“你等着,我去把哑婆的儿子给找来,你同他说,他能看明白你的意思!”
村里有个老人名为哑婆,因为幼时高热烧坏了嗓子,便不能说话了,家人与哑婆朝夕相处,自然精通手语。
大娘带着鸣起去哑婆家的时候,哑婆正和她的儿子一起在做早饭,哑婆的儿子坐在灶台后烧火,哑婆佝偻着瘦小的身躯站在灶台前,拿着铁勺搅和锅里的粥。
有哑婆的儿子在,鸣起终于可以将自己的意图清晰地传递出去,然而大娘以及村里人这几日都未曾见过闻堰。
他应当是趁着大婚那夜,夜色正浓之时离开的。
当着哑婆儿子的面,鸣起不敢将他与闻堰之间真正的关系说出来,他幻想着过几日闻堰气消了便会回来了,若是让闻堰知道自己将两人成婚的事情说出去了,到时候闻堰肯定会更加生气,他最怕的便是闻堰生气不肯要他了。
因此他只告诉大家,自己与兄长吵架了,故而兄长负气离家。
村里人好奇鸣起为何穿着一身大红喜袍,可这是鸣起的痛处,每每有人问起,他便眼眶湿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大家见他如此,久而久之便默契地不问了。
哑婆年轻时貌美,丈夫生前是个乡里颇有名气的画师,哑婆的儿子也遗传了父亲作画的天赋,听闻鸣起要去寻兄长,考虑到他不会说话,寻起人来定困难重重,便主动为他作了一幅闻堰的画像。
虽同闻堰只有几面之缘,但他画功精湛,当爱人熟悉的面孔跃然纸上,鸣起当即便落下泪来。
当日,鸣起便带着那幅画踏上了寻妻之路,他始终穿着那身成婚时穿的大红婚袍,因为他的阿雁说他穿婚袍的模样最好看,因为这大红婚袍显眼,若是在人群中相遇,他的阿雁可以一眼便望见他。
鸣起最先去的地方是邻镇的月老庙和天阙皇城中他同闻堰办婚宴的那家酒楼,这两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非凡,他心想,哪怕阿雁有一丁点舍不下他,兴许都会回到这些地方来看一看。
他看到他穿婚袍的模样,这么好看,兴许便会原谅他了。
渐渐的,人们都知晓,天阙皇城中出现了一个被妻子抛弃的傻哑巴,终日穿着一身大红婚袍,拿着一副美人画像,逢人便问,可曾见过他的妻子。
起初人们还会可怜他,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没有,没见过……可天阙皇城就这么大,日子一久,人们反复地被追着问,都觉得烦了,有些心肠歹毒之人,甚至会故意欺负他,光天化日之下将他拖到暗处,围上去不由分说便是一阵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