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舒仔仔      更新:2025-09-08 09:04      字数:3330
  “陛下,闻相出门时走得急,忘了戴披风,闻相的贴身侍卫来给闻相送披风了。”
  闻堰皱了皱眉,心想靳武这厮整什么幺蛾子呢,自己正同公乘御聊到紧要关头,他好端端地来送什么披风?
  闻堰正要开口回绝,叫靳武回去,公乘御却已应允道:“进来。”
  靳武这厮多少是有些神经大条在身上的,兴许真是将公乘御纯粹当做了他的表弟,从而忘了对方一国之君的身份,进来也不知先给公乘御行个礼,不由分说便将手中的披风往闻堰肩上披,言语中甚至带了几分责备:“大人,您近日风寒才好,天气寒凉,好容易雪停了,却又下起了雨,那雨竟比雪还要阴冷几分,您定要仔细着切莫再受寒了。”
  公乘御对于闻堰的侍卫并不感兴趣,原本低着头在看母亲的画像,忽然间听到记忆中那道蒙尘的声线,还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不过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他便怔住了,那张仿佛结了万年寒冰的面庞骤然出现一丝裂缝——
  眼眶胀痛得厉害,耳膜也痛,周遭的一切声音突然都听不到了,眼前的画面开始撕裂、扭曲,将他带回十四岁那年的盛冬。
  血、满地的血,将厚厚的积雪都染红了,青年被乱棍打断了浑身筋骨,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也不曾发出过一声痛呼,十四岁的公乘御哭得撕心裂肺,想要冲上前护住那人,却被两个锦衣卫死死按在地上,怎么都挣脱不开。
  青年失焦的视线努力聚集在公乘御脸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露出了一个笑,每说一个字,口中便会涌出好多好多的血。
  “殿下……不要……哭……”
  “卑职希望……您……永远……开心……”
  靳武为闻堰穿好披风后,便被闻堰不耐地赶了出去。
  御书房的门再度合上,闻堰转过身一看,只见公乘御站在案桌后,一只手死死攥着桌沿,双目猩红地盯着紧闭的门,满面的泪水,好似魔怔了一般。
  闻堰吃了一惊,道:
  “陛下,您怎么了?”
  “陛下?”
  公乘御像是这才回过了神,扶着案桌缓缓坐了下去,半晌才道:“你方才说……要借多少兵马?”
  闻堰:“……五十万。”
  公乘御:“可以。”
  这么痛快?
  闻堰还未来得及惊喜,便听公乘御道:“但朕有一个条件。”
  闻堰:“什么条件?……”
  公乘御抬起猩红的双眼,对上他的视线,声线嘶哑得厉害:“朕要方才,来给你送披风的那个侍卫。”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啦,从23章 开始倒v,入v当天依旧会更粗长的七千字!
  ◇
  第26章 姜芝芝鸣起大婚(上)
  “他说,你像他的一位故人……”
  回到住所后,闻堰将御书房中的对话以及公乘御提出的条件陈述了一遍,靳武听罢,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什么故人能值五十万兵马?
  多半是那公乘御的旧情人。
  几乎无需费力,靳武便能凭借先前查探出的公乘御的生平,以及对方提出的那个耐人寻味的条件,拼凑出一段爱而不得的过去……
  公乘御自幼受尽皇兄们欺辱,在这深宫中几乎没有过一天好日子,他能接触到的人,多半也是这宫中之人,年少时爱上的白月光,却因自己是无权无势的皇子而护不住对方,痛失所爱,没想到在未来的某一日,竟遇见了一个与死去的白月光极为相像之人。
  如今的公乘御已经继位整整四年,早已将皇权牢牢掌握在手中,再不是过去那个任谁都可以践踏的孱弱少年,他想要的东西,自然要叫人心甘情愿以双手奉上。
  只是靳武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自十八岁起,最大的心愿便是努力攒钱娶上一房美娇娘,再生几个大胖小子,待老迈时儿孙满堂,纵享天伦之乐。
  眼看着娶妻的彩礼钱马上便要攒够了,却要莫名奇妙成为一个男人的禁脔?
  靳武怎么都无法接受,饶是七尺男儿,此刻也绝望地红了眼:“大人,他就非得要我么?……我用娶妻的钱给他买一个男人行不行?天阙的南风馆那么多,到处都是肤白貌美的小倌,他要属下一个糙汉子做什么?……”
  靳武虽武艺高强,却天生一张俊秀的娃娃脸,现今已然二十八了,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他身为侍卫长,手下掌管着闻府几百号人,自觉顶着这张娃娃脸缺乏威严,所以平日里会刻意不刮胡子,让自己看起来胡子拉碴的,多几分霸气。
  然而此次进宫借兵,闻堰觉得他胡子拉碴的有碍观瞻,便命他将自己收拾干净,那胡茬一刮,便又成了二十出头的少年郎的模样,闻堰是满意了,却没想到公乘御竟会看上他。
  靳武八岁便来到了闻府,自小同闻堰一起长大,说是半个兄弟也不为过,此刻同他四目相对,见靳武难过的模样,闻堰也觉得心中十分的不好受:“靳武……”
  但靳武是向来不舍得闻堰难过的,他见闻堰眼角红了,当即仰起头吸了吸鼻子,将眼中的泪憋了回去,敛起情绪朝闻堰笑道。
  “没事,属下就是有点遗憾……活了整整二十八年,连女人的手都还未碰过呢,没想到竟被一个男人给看上了,同公乘御在一起,想必以后也是没有机会牵女人的手了。”
  大胤不私天阙这般民风开放,喜好男风在大胤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靳武是个十分传统的大胤男人,喜好自然也是女人,这闻堰向来是知晓的,如今要让他委身于一个男人身下,确实是过于残忍了。
  闻堰沉默片刻,忽得转身:“我现在便去回绝他,借兵之事,我们再想办法……”
  靳武蓦地抬手扣住闻堰的手臂,红着眼笑道:“靳武愿意的,靳武是大人在街边捡的野孩子,当初若不是大人将靳武捡回来,靳武早便冻死在八岁那年的冬天了,靳武的命是大人给的,如今能为大人效劳,以靳武一人去换五十万兵马,为光复大胤发挥这样大的用处,靳武觉得特别特别高兴,旁人想要这样的机会还没有呢。”
  “靳武愿意留下来。”像是怕闻堰不相信似的,靳武笑着将话重复了一遍,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有两个很深的酒窝,本该十分的阳光,此刻看起来却难掩悲伤。
  “靳武……”闻堰沙哑地唤着他的名字,却再说不出别的任何话。
  其实他们都知晓,这是最好的选择。
  莫说公乘御只是要闻堰身边的一个侍卫,他便是提出要闻堰本人陪他几夜,闻堰兴许都不会拒绝。
  为了光复大胤,完成自己的使命,闻堰可以付出的自己一切、乃至生命。
  这条路上注定会铺满荆棘,洒满鲜血,想要走下去,便必然要付出代价。
  而靳武,只是这其中很小很小的一个代价。
  离别那日,靳武在东华门为闻堰送行,他脸色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像是一夜未睡,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想来是哭过,嗓子也沙哑得厉害。
  “大人,往后属下没办法在您身边伺候了,您定要顾好自己的身子,莫要像从前那样忙起来便忘了用膳,天寒时要记得添衣,夜间房中定要留个守夜的人,您爱踢被子,容易患风寒。”
  闻堰鼻间酸得厉害,勉强露出一个笑,故作轻松道:“知道了,就属你啰嗦。”
  靳武朝他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大人别嫌属下烦,属下最后再啰嗦一回,往后您耳根就清净了。”
  闻堰垂眸,将眼中的酸胀之意压下去,半晌才抬眸望向他,认真道:“靳武,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便回来看你,到时你若不愿留在公乘御身边,我定想办法带你走。”
  靳武却是摇了摇头,笑道:“胜恭帝愿以五十万大军换靳武一人,想必心中定是极看重靳武的,靳武留在胜恭帝身边好生伺候,若伺候得他高兴了,说不定还能封个一官半爵,到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哪里还舍得走。”
  “既决定留下了,便不走了,大人顾好自己便是,无需为靳武挂心。”
  闻堰眸子动了动:“你当真是如此想的?……”
  靳武笑道:“靳武何时骗过大人?”
  闻堰沉默下去,不论靳武的真实想法如何,其实都不重要,眼下他没有办法带靳武离开,一切都待他光复大胤之后,才得以从长计议。
  天阙的天诡谲得很,接连几日阴雨连绵,好容易雨停了,却并未就此暖和起来,不过放晴了几日,又骤然冷下,今早便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寒风入骨,竟比前些日子还要难捱。
  靳武担心闻堰再在这寒风中待下去,又要受凉,他忍着心中的不舍,道:“雪越下越大了,大人快走吧,进马车里便暖和了。”
  闻堰哑道:“靳武,保重。”
  靳武握住闻堰的手腕,引着闻堰的手握住伞柄,将自己手中的油纸水墨伞交至闻堰手中,他眼中控制不住湿红一片,笑道:“大人……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