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风流客      更新:2025-09-08 09:09      字数:3256
  话音未落,那血团疾速向谢微远扑来。
  谢微远神色沉和,不紧不慢地召出云隐笛,横执于唇边,一道青色灵力自云隐笛中涌出,挡住那道血团。
  她一个刚刚成型的灵魄实在没办法和凌华君这样的深厚修为抗衡。很快,温玉竹便支撑不住,被云隐笛强压在地上,她见状不妙,又想溃散化在风中逃走。
  “安得快哉梦,入尔魂灵身。”
  “黄粱卷,开!”
  谢微远厉声喝道,一袭宽袖白袍迎风而立,手中黄粱残卷升空,散发出耀眼金光,温玉竹想强撑不被其吸入其中,却没办法抵抗分毫。
  温玉竹面目扭曲,用尽灵力,直视沈云烬的眼眸,金丝霍然而出蛊惑沈云烬。
  沈云烬瞬间眸色失神,怔怔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扭曲崩解,四年前的噩梦再次浮现眼前——那时温玉竹也是如此,在他面前一点点消逝……
  他又醒醒神,想抗拒那股迷惑他心智的力道,却被画中仙强行拉住手腕。
  这灵魄本是没办法将他直接拉入梦境,沈云烬刚想强行挣脱,却忽然看到身旁急切的谢微远。
  “快松手!”谢微远怒喝道,他追上去想拉住沈云烬。
  他心中悸动,望向谢微远焦急的神色,忽然一松力道不再挣扎。
  若是他进去了,师尊会如何……
  谢微远只扯到他一片乌黑的衣角,就被隔绝在黄粱卷外。
  他半阖着眼,眼睁睁看着那道雪色身影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紧随着他跳入了黄粱卷中。
  其他几人这才姗姗来迟地赶到黄粱卷前,可黄粱卷金光逐渐模糊,再是见不到谢微远的身影。
  “青崖长老,你可有法子让他们出来?”鸿真长老急声问道。
  “这……”
  “一会这一会那的,你倒是说啊。”
  “没办法……”青崖长老眉心紧蹙,叹息道。
  “那门主就关里面一辈子了?”
  “这本上古残卷,典籍记载寥寥,我才拿来修习几年,如何懂得其中玄机。”
  “废物,靠你当真是靠不住!门主若折在里面,你我如何交代?”鸿真长老重重骂道。
  “你又靠得住了?若不是我修习黄粱卷,这次能抓到那劳什子画中仙吗?”
  “抓住了有什么用?你把门主都抓进去了!”
  两人争吵间,丝毫没注意到一道白影闪过。
  一旁的季云澜竟然咬咬牙,趁着那黄粱卷没有完全闭合,一跃而下,跳了进去。
  鸿真和青崖目瞪口呆,久久也没反应过来。
  “怎么一个个上赶着跳进去?”
  “疯了……全都疯了……我要回去睡一觉,希望这是场梦。”青崖长老喃喃道。
  “你还睡得着?快去传信求援啊!”
  第9章 与我同寝的他
  金光如刀刃涌现,沈云烬再睁眼时,身旁的温玉竹已消散不见,只余他一人在这黄粱卷中。
  天地寸寸褪去苍然雪色,他回到了一片春色田野。这是不夜寒一年仅有的的春日,一年不过三旬有余。田野中的农夫村妇头上裹着汗湿的头巾,弯腰播种。枝叶剪裁过的斑驳光影下,骡子无精打采地趴伏在地上打盹。
  这似乎是一场梦境。
  沈云烬茫然走在田间小径上,偶尔有牵着骡子的农夫背着一大框葵菜对他投来探究的眼神。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迅疾纷沓的马蹄声,沈云烬的发带被激起的厉风吹得杂乱,墨发四散覆住半边脸颊。
  马匹粗重的嘶鸣声近在耳畔,他还怔怔愣在原地。
  倏地,一道浅绿幽光横劈而来,不轻不重地击打在沈云烬腹部。他被那道灵力打得往侧边倒去,摔倒在地上,满嘴都是泥土的腥味。
  沈云烬呲牙咧嘴地站起来,马匹将将与他擦肩而过。
  骏马上坐着个粗犷的男人,丝毫没有歉意,扬长而去。身后还背着个黑布包裹的铁匣子,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沈云烬这才看清将他击退的竟是云隐笛。
  笛子周身包裹着浅色幽光,最后落到谢微远手中。
  “傻了吗?不知道躲一下。”谢微远一只手背在身后,迎风而立,神色不耐。
  云隐笛重新回到他的腰间,光芒寂灭,变回寻常模样。
  “师尊……你为何跟着进来了?”他喉结滑了滑,目光落在谢微远微微发皱的衣袖上。
  谢微远咳了两声,正色:“似你这般体质的炉鼎难寻,丢了也可惜。”
  他说完这话都觉有些涩然,谁会为了个炉鼎天天赴汤蹈火。
  “罢了,你跟着我,先想办法出黄粱卷。”
  沈云烬垂眸,不置可否。
  两人沿着小径行路,不多时,便瞧见个熙来攘往的小镇,街巷间有不少叫卖吆喝的小贩,一路上有泛着烤糖焦甜味的炒栗子、还有芝麻香的烧饼和黄条拧在一起的油炸鬼。
  春色撩人,食色更撩人。
  各种炸、烤、卤的食物味道勾杂牵绕,引得沈云烬的肚子可耻地“咕”了一声。
  谢微远冷冷瞥他一眼,最后停在一家客栈前。
  “今日天色已晚,先进去住下吧。”
  他们两人刚进门,黑木柜台前的小二便将汗巾往肩上一搭:“两位客官,来点什么啊?”
  谢微远瞧着那一溜儿的菜名,思忖片刻:“来盘麻婆豆腐、炒空心菜、两碗牛肉羹,茶换成白水。”
  这档口客栈内人很多,小二忙得脚不沾地,“哎”了一声后便急慌慌跑到后屋里去了。
  说书先生坐在低木台上正讲着不夜寒丰安城里的往事。他们刚一坐下,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说书先生将惊堂木重重一拍:
  “诸位客官请听——”
  “这温家小姐温玉竹,生来便是金枝玉叶的贵人儿。祖上三朝元老,便是当朝宰相来了也得唤其祖父一句世伯。”
  说书先生讲得眉飞色舞,又将折扇“唰”的一声展开。
  “偏生这位小姐,从小就对舞艺甚为喜爱,七岁能作掌上舞,十四岁便成了天上人间的头牌,可谓是五陵年少争缠头,一舞红梢不知散,多少王子皇孙一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
  “结果你猜怎么着?这温小姐不爱金镶玉,不恋凡尘赋,偏就看上了那位沈府的病秧子,这沈公子,三步一摇,五步一咳血,分明就是个短命鬼……”
  沈云烬若有所思地听着这传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微远端起瓷杯:“这黄粱卷竟能追溯梦境,将其化为实物。”
  “如今你我所处皆为幻境,不可随意使用术法,不然会遭其反噬。”
  周遭的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说书先生拍木吹嘘,每人的神态动作都各不相同,这黄粱卷竟能让梦境完整到如此程度。
  “为何?”
  “黄粱卷靠吞噬人的识魄而生,它织梦却不允人造梦。”
  谢微远还欲再说,身旁却忽然传来一阵鼓掌喝彩声。
  “哇呀!”
  “好好好!快出来吧!”
  两人抬眼一看,忽见红梅屏风后有一女子娥罗倩影。
  这故事讲得传神,再配上一段佳人轻舞,果真是副好买卖,这客栈老板当真深谙生意之道。
  那女子面戴轻纱,颦颦袅袅着从屏风后出来,眼波流转万千,模样比屏风上的红梅还要媚上几分。
  她轻踮足尖,水袖飞扬,舞姿翩迁。
  这舞娘比起温玉竹虽是少了些风流天成,但堂下之人依旧如痴如醉。可想而知,若是真的温玉竹来了,怕是能将这客栈门槛踏破。
  曲乐将散,暮色渐起,谢微远有些疲累,刚想叫小二来结账,指尖往身上的钱袋一探。
  ……
  坏了,他跟着沈云烬跳入黄粱卷匆忙,并未来得及带上钱财。
  “身上可带了银钱?”谢微远压低声音问道。
  “没。”沈云烬答得干脆且理直气壮。
  谢微远难得有些窘迫,耳尖泛红,故作矜持道:“去和老板说一声,先赊着。”他顿了顿,又补充:“就说……下次双倍奉还。”
  他说这话也不害臊,在这黄粱一梦里谈什么下次,偏生谢微远还说得面不改色。
  一刻钟后,意料之中商谈失败。
  掌柜吹胡子瞪眼,带着几个彪形大汉,雄赳赳气昂昂走到谢微远面前。
  “你就是他师父吧?”
  “为人师表,还带着弟子来吃白食?也不打听打听这客栈是谁家罩着的,想找打是吗?”
  谢微远自知理亏,竟不恼反而礼貌鞠躬客套道:“掌柜海涵,实在抱歉,事出突然,我们都没带钱,不然……拿点东西当给你行吗?”
  两人眨巴着眼可怜兮兮看向掌柜。
  那掌柜一蹙眉,瞥了他一眼:“你拿什么当?”
  谢微远此时万分后悔自己没有沿承原身的奢靡之风,如今身上素得连点值钱的东西都拿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