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却又尖利的情绪在大脑深处蔓延，其实那种香气造成的影响对小丑来说并不算大, 但实在令人上瘾。
  他舔了舔嘴唇，手指轻敲石壁, 心底的时间表清晰无比。
  下好这一步棋, 所有人都会笑。
  黄绿色眼睛中的焰火骤然跳跃, 尖牙扭曲着透出猩红。
  “Tik——Tok——”他拉长声音。
  战场中央, 达利尼身后的下属突然抽搐了一下。
  空气里的隐秘恶意在酝酿。
  神经末梢被寒意刺痛，战场的喧嚣像是一张骤然拉紧的弦。
  下一秒, 它听到了。
  一声笑。
  低沉、熟悉, 像是血淋淋的刀刃在干涸的土地上摩擦。
  ——来自它身后的下属。
  就在德米刻下属驾驶的智械带着笑声朝着菲利斯出手的同一时间, 意识中某个念头贯穿达利尼的整个思维。
  达利尼突然睁大眼, 所有的念头拼凑起一个冷酷的答案。
  德米刻人身上的绒毛在瞬间竖起炸开，意识到——
  “那个人类！”
  那个曾经就和德米刻人合作的，被韦洛尔人种下制约的神经病人类罪犯。
  全都是他。
  它猛然转头，目光扫向背后正驾驶德米刻人核心智械发动袭击的下属。
  菲利斯的敏锐感知救了它一命。
  身为韦洛尔人首领的它转身避开致命袭击，利爪迎向袭击者。
  金属与利爪相击，溅起一片耀眼火花。
  智械的利刃嵌入外骨骼。
  菲利斯的爪尖直接智械核心处，异色血液从金属之间蔓延。
  虽然避开了最为致命的攻击，但它身上受到的攻击仍然非常严重。
  对医疗条件一般的韦洛尔人来说，得不到足够治疗还是会死亡。
  更不用说现在还处于混乱的战场上。
  判断出这一点的菲利斯看向达利尼，朝他下手的的德米刻人！
  没有任何表达愤怒的语句，菲利斯直接朝着对方下了死手。
  达利尼想骂。
  但它没办法。
  疯子！
  它想不明白这么做对小丑到底有什么好处！
  菲利斯的攻击近在眼前。
  达利尼不得不操控智械后退唤出最后的底牌。
  不过短暂一秒，大批智械从四面八方聚集，拼凑成庞然大物。
  量子护盾牢牢挡在达利尼身前。
  菲利斯错愕地，看着眼前几乎是平地拔起的庞然大物。
  庞然大物驾驶舱下方的能源仓储位置散发着熟悉的能量波动。
  “……”
  启动这东西的能源毫无疑问，来自于它脚下这颗星球，来自于过去它们韦洛尔的供给。
  神似虫族外观的机械阴影笼罩。
  菲利斯极速后退拉开与身前庞然大物之间的距离，以极大的速度滑开。
  韦洛尔人军团在它受到来自德米刻人袭击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和周围的德米刻人军团混战。
  整个战场乱作一团几乎无法理清的线团。
  庞然大物的机械外壳扭转。
  被逼到这一步的达利尼并没有第一时间朝着菲利斯反击。
  它在机械组合的钢铁身躯内居高临下地凝视脚边的菲利斯。
  在组合的智械面前，之前数十倍高大于他的韦洛尔人几乎已经成为脚边匍匐蝼蚁。
  达利尼看着菲利斯的身影猛然转向沿着矿道边缘逃离。
  它没有追。
  形似虫族的智械转向左侧，凝视山脉核心。
  虫族之王近在咫尺。
  眼下，达利尼的任务只有一个——抓住那个正在进阶的虫王。
  德米刻人和韦洛尔人之间突如其来的混战来的猝不及防。
  巴里眼看着自己被双方无视，在整个内部战场的脚步慢了下来。
  就在眼前的智械与他擦肩而过，带着尖锐刀剑扑向另一边的韦洛尔人。
  他停下来，安静站在加百列身旁的角落里，短暂陷入沉思。
  加百列脸上温润硬质外壳上的裂纹以两个额角为中心开始不断变大。
  碎屑随着扩大的裂隙一点点掉落在地面。
  缝隙间张开的空间里，以白色光芒从裂口间探出，隐约显露出之前未曾见过的形状。
  是……角？
  同样被战场无视而退到加百列身边的杰森偏头。
  但并非狰狞之物的形状，而是以一种近乎梦幻的形态向外生长。
  那片光滑的尖端看上去只有指甲边缘宽，泛着朦胧青白辉光。
  巴里心中刚刚升起的疑惑几乎是瞬间被头顶传出的像是千雷炸裂的声音所打断。
  石屑簌簌掉落。
  外界的光线突然从头顶原本是矿洞岩壁的地方落入。
  矿洞顶部的岩石层被剖开，从中央形成巨大缺口。
  上方的能源矿山被切平一角。
  碎石尘埃飞溅。
  杰森抬头，看着上方巨大空间外伸出一只机械巨手。
  那只手肢节亮着幽蓝朝着下方的众人探下。
  它的目标已经很明显——盘腿坐在后方能源晶矿边的虫族之王。
  试探的攻击并未在机械爪的外壳上留下半点痕迹，仅仅只是从中阻碍片刻下落的时间。
  布鲁斯眼前的虚拟系统上，倒计时的数字仍在跳动。
  00:06:45。
  情况有变。
  布鲁斯看了一眼头顶即将落下的机械巨手，一只手指尖划过手腕上的小型控制台。
  加百列的此次蜕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尾声。
  但布鲁斯不确定的是，以目前的速度，对方能否在被突如其来的机械巨物触碰之前醒来。
  冷光在屏幕间跳跃。
  早已输入的指令被调出。
  玉质硬壳接连破碎的声音明显有别于滚石落下
  布鲁斯的指尖搭着，脑中思绪快速翻转。
  倒计时快速跳动。
  他在心里计算着距离撤离的最后时间还有几秒。
  机械手带着压倒性的气势轰然砸下。
  达利尼盯着几乎快要被自己触碰抓住的身影，满心都是种族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
  空气中传来沉闷风啸。
  杰森转身挡在加百利身前，手臂肌肉绷紧成冷硬弧线。
  短刃的弧光在掌中回旋。
  布鲁斯目光专注于屏幕上的最后一行字符。
  倒计时的红光映在瞳孔。
  他伸手准备按住发送按钮。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无形屏障挡在他手下，柔和却坚定地将布鲁斯的手从屏幕上推开。
  “交给我。”
  布鲁斯的耳畔没有传来声音，但意识中却清晰地听到了这句话。
  精神力在杰森腰间颈侧亲昵蹭过。
  杰森终于再次听到来自加百列的声音，他摸了一下被无形之物蹭过的肩颈。
  红色头罩下的唇角像是上扬，又好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玉质壳上的裂缝一直延展。
  加百列半松了一口气。
  破口处的精神力像洪流突破堤岸，终于在被禁锢的躯壳内找到宣泄通道。
  破碎玉壳中透出的微光在他闭合的眼睫下洒落。
  尚未睁眼，但精神力已经代替肉眼替他获取完视野——不管是被削平的能源山顶部。
  还是挡在他身前的杰森。
  杰森动作顿住。
  他回头，目光投向加百列。
  伴侣脸上的玉壳已崩解大半，晶莹碎片掉落在岩石地面映着破碎光影。
  额角裂缝探出的尖端不再只是细微弧光，而是两段优雅锋锐的角。
  线条修长，弯曲如月牙。
  带着某种不可言喻的神性。
  机械手骤然停滞。
  操纵杆下的反馈传感设备不断传来巨大阻力。
  它下意识调动追踪视野，伪虫族智械复眼扫过下方，将站着的几个身影快速锁定。
  他们全都站在那儿，并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达利尼目光回转落在自己此次动手的目标身上。
  它抽手，双手猛地推向控制面板想要在对方彻底进入成年期之前结束一切。
  地面安然坐着的身影睁开双眼。
  尚未隐去的辉光从银色瞳孔内涌出。
  睫毛纤长，雪线勾勒边缘，纯白如初霜。
  加百列眼睑微动，视线自下而上抬起，静静越过身前杰森的肩膀。
  上方加大的力道并没有撼动半分他刚刚制造的屏障。
  暴风骤雨冲击石碑，只是在表面溅起无关痛痒的水花。
  微风扬起脸侧发丝。
  加百列偏头，上半身的玉壳彻底从身上剥落。
  进入成年期后的精神力大量汇聚。
  原本朝着矿洞内众人身影落下的庞大机械手掌始终无法真正落下，而是被屏障带着缓缓抬升。
  一点点被向后推去。
  精神力屏障无声拔高，将德米刻人操控的巨大智械直接逼离能源矿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