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作者:
胡六月 更新:2025-09-08 09:53 字数:3692
画的色彩浅淡,颜色有些灰蒙蒙的。
枯黄的芦苇、安静的小河、突然惊起的飞鸟……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凄凉,和客厅奢侈豪华的风格不相符。
画上没有签名,刘浩然也不懂鉴赏,看不出什么门道。
看了几眼之后,他将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
家具很干净,纤尘不染。
地板拖得锃亮。
每个物件的摆放都有章程,整整齐齐。
看来,楚金根真的是有些强迫症,对胡水芬的家务水平要求很高。
窗帘是墨绿色。
皮质沙发则是暗红色。
红配绿,是撞色,但奇怪的,整个客厅看着很养眼、很舒服。
刘浩然仔细看了看,将目光落在那些细碎的点缀上。
沙发上的靠垫是燕麦色布料,闪着银色暗纹。
茶几上铺着浅米灰桌布。
电视柜上摆着一个暖白色花瓶,瓶里插着几枝枯萎的莲蓬。
……
奇怪,楚金根是砖厂工人出身,文化程度不高,没什么艺术细胞,他从哪里请来的装修队,竟然懂得这么高级的配色原理?
将这个疑问放在心上,刘浩然看了一圈客厅,慢慢向楼梯口走去。
他刚一抬头,正对上楚金根那张脸。
看到刘浩然抬头发现了自己,楚金根的嘴角极其短暂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愉悦、而更像是捕捉到猎物细微恐惧时流露出的、转瞬即逝的残忍快意的弧度。这笑容快得如同幻觉,却足以让刘浩然感觉到空气里充满着粘稠的寒意。
刘浩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急退了几步,使劲搓着胳膊,想把胳膊上竖起来的寒毛都顺下去。
什么鬼啊?这个楚金根太恐怖了!
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真是要短寿!
好在,胡水芬做好了饭菜,一部分送到二楼,一部分放在餐厅。
胡水芬的厨艺很好,也很用心地准备了五菜一汤,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可是,刘浩然与苏心婉都有些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食不知味地吃完饭,胡水芬开始催他们离开。
临别之时,胡水芬忽然伸出手,死死攥紧刘浩然的胳膊,语带哀求:“结婚后,对婉婉好一点。她,她很好,是我,是我不好。”
有些语无伦次,但刘浩然听懂了。
他压着心头涌上来的酸楚,哑着声音回应:“好!”
得到刘浩然肯定回答,胡水芬将女儿往前一推:“走吧,走吧,以后别回来了。”
砰!
门在苏心婉的身后重重关上。
苏心婉呆呆站在门厅,心里五味杂陈。
直到刘浩然伸出手在她面前挥舞,苏心婉才“啊”了一声,“走吧,我们回去。”
回哪里去?当然是长河镇派出所,先前约定的碰头地点。
离开别墅很远,刘浩然才低声问:“你看到了啥?”
苏心婉说:“楚金根从来不去厨房,所以我妈把她认为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了厨房。我在橱柜底下找到了一迭水彩纸,我妈说是留着引火用的。”
刘浩然问:“什么画? ”
苏心婉说:“是一幅素描,画着一个女人的背影。画得挺好,线条简单,寥寥数笔,却很传神。”
刘浩然看了她一眼:“没偷偷拿出来?”
苏心婉也觉得有些可惜:“我没带包,那画没地方藏。我妈将画塞在橱柜最里头,和瓶瓶罐罐堆在一起,我拿出来看的时候被她一把夺了过去。”
刘浩然想了想:“画的是你妈妈吗?”
苏心婉摇头:“不像我妈,虽然高矮胖瘦差不多,但穿着裙子、高跟鞋,我妈这辈子都没这么时尚过。”
刘浩然继续追问:“那画的是谁,你没问问你妈?”
苏心婉说:“我问了,她不说。她说这是别人送给她的,画的就是她。”
刘浩然问:“有没有签名之类?”
苏心婉摇头:“没有落款。”
两人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是却没有说破。
苏心婉问:“你发现了什么?”
刘浩然:“客厅挂了一幅风景画,没有签名,颜色有些浅淡,和客厅装修风格不一致。还有,整个客厅的配色我觉得挺有艺术感的,虽然我不懂这些,但我姐学的是室内装饰,她做设计师的,经常在家里叨叨这些,也听了个耳熟。”
苏心婉也想起了什么:“啊,对,我弟上大学之后,家里重新翻新过。以前客厅没那些装饰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刘浩然叹了一口气:“原本我还雄心壮志准备了一整套问题,打算和楚金根交锋一下,没想到他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见面就是一个字:滚!”
苏心婉安慰他说:“他这人是个变态,激怒他对你不利。再说了,你们说的那些测谎试题只适合在封闭的讯问室里进行,如果在家里,问得急了他一走了之,你们有什么办法?”
刘浩然一想也有道理,只能蔫蔫地说:“感觉这次我们过去什么线索都没有,也不知道良子和大伟他们查到了什么也没有。唉!那个楚金根真是个变态,偷偷站在楼梯口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好吓人。”
楼梯口抬头发现一张脸的场景再次浮现脑海,刘浩然又开始感觉毛骨悚然。
五个人终于在派出所门口会合。
姜凌抬手制止了刘浩然想要说话的冲动:“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是周伟开的车。
他现在手摸着方向盘就觉得像老友回归,舍不得让给苏心婉。正好苏心婉现在一颗心似在油锅里煎,也没心思开车。
车开出长河镇,姜凌这才开口:“浩然,说说你们的发现吧。”
刘浩然把两个人经历的、发现的一骨脑地说了出来。
姜凌仔细询问客厅挂的那副水彩画。
刘浩然说:“芦苇枯黄,河水是那种很淡很淡的蓝色,太阳快要下山,那浅浅的红映了一点点在河水里,可是看着还是冷。哦,对了,还有一群黑乎乎的水鸟,慌慌张张地往外飞,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姜凌和李振良眼睛一亮。
李振良一拍大腿:“说不定这画是闻默画的!”
刘浩然看向姜凌:“可是,没有签名,我们也没见过闻默以前的画作。再说了,楚金根有这么大的胆子把他的画直接挂出来?”
周伟一边开车一边加入讨论:“找一幅闻默以前的画对比一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李振良说:“可是,闻默这个案子归江城警方管。”
刘浩然也说:“都不是一个省,调档麻烦啊。”
李振良忽然兴奋地推搡了刘浩然一下:“你不是存了闻默他妈妈的电话吗?问问她不就行了?”
刘浩然有些犹豫:“不是说他们母子俩关系不好吗?失踪了一个暑假他妈妈都不闻不问的,哪里能够认得出来他画的画。”
姜凌说:“试试吧。”一个在儿子死后依旧坚持每年祭奠的母亲,或许不是大家所认为的那么冷酷无情。
苏心婉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妈,给了我一些东西,除了钱,还有块玉佩。”
刘浩然将一直收在包里的小铁盒子拿出来,送到姜凌面前。
苏心婉声音很干涩:“我问过我妈,这块玉佩是不是我亲爸留下来的,我妈目光躲闪,我怀疑……”
停顿片刻,苏心婉闭了闭眼,面露挣扎痛苦之色。待她再一次睁开眼,眼神变得冷静而坚定:“我怀疑,那是其中一个受害者的东西。”
姜凌示意李振良收起来。
李振良立刻拿出证物袋,戴上手套,拿起玉佩、卷成一团的钱,分别收进袋子里。
刘浩然这个时候才腾出空来问姜凌:“你们查得怎么样?”
姜凌摇了摇头:“这三名受害者似乎没什么关联。看了周边环境,张磊应该是在后巷被人带走的,对方有车。闻默是在水边芦苇掩盖的亲水平台画画时被人带走,对方有帮手,至少准备了一艘小船,或者是一辆小推车。至于赵锐,他应该是与人在镇外有约,然后一去不复返。同样的,对方有车,这才方便带走他。”
苏心婉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原本,是心存着一丝侥幸的。
虽然恨胡水芬把弟弟推出去,任他被人凌辱,但到底是生养自己的母亲,苏心婉只希望她没有参与到这几起案子里。
劫持、非法囚禁、虐待、杀人埋尸……
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要枪毙的大罪啊。
听到姜凌说“有帮手”这三个字,苏心婉的心,彻底死了。
家里突然装修;
客厅里那幅与装修风格不符的水彩画;
厨房里妈妈藏起来的素描;
还有那艺术感十足的客厅装饰。
——所有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苏心婉:闻默的失踪就是楚金根干的。而胡水芬,是知情者,甚至……是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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