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作者:点江夏      更新:2025-09-08 09:54      字数:3712
  
  周涉扶着墙站起身,凑到那面墙面前,曲起手指:“很晚了,我要睡了,不要扰民好吗?”
  对面的敲墙声停滞一瞬,立刻加大力度开始挠墙,像是一个人在悲愤地怒吼。
  周涉制止无效,鸡皮疙瘩起一身,贴着墙故意说:“牢里不会还闹鬼吧……”
  话音刚落,对面响起一道熟悉的咆哮声:“周涉你个孙子!!!谁跟你闹鬼?!”
  “……”周涉愣了一下,把耳朵贴在墙上,熟练地扯出笑容,“好兄弟,原来你也在这里!”
  “谁跟你好兄弟!!”对面更抓狂,“你害死我了!!”
  周涉拍拍袖子,又拍拍腿,抖干净身上的草灰,无奈又真诚地说:“庄兄弟,不是我要跟你当兄弟,是天幕非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
  对面传来一阵狂乱的絮语。周涉把耳朵捂紧,往后一退,正要假装无事发生,却听庄始幽幽道:“兄弟,你要是死了,我会记得给你烧点纸钱……”
  周涉嘴角一抽:“那我真是多谢你了。”
  话虽这样说,他想起怀乐驹的眼神,却觉得这并不是绝路。
  陛下动摇了。
  第27章 你在这里待得挺开心
  两名皇子在宫门外驻足片刻,并没有立即分道扬镳。
  起初他们还一前一后,不知何时开始并肩而行,却依然诡异地沉默着。
  马车停在宫门外,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贴身侍从们静静等待,两个皇子却停步不前。
  “三哥。”先出声的是四皇子,“父皇似乎有些动摇啊。”
  三皇子本来也在琢磨怎么说,闻言立刻露出个虚伪的笑容:“既然是父皇的意思,我们怎能违逆?老四你说呢?”
  四皇子掀起眼皮,笑容阴沉,脸上的红痕看起来并不算显眼。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侧脸,幽幽道:“父皇听了天幕的谗言,只怕对我们都极不满意。”
  呵呵。
  三皇子笑眯眯:“是么?我怎么看不出来。”
  两双有些相似的眼睛对视着。三皇子的目光扫过对方凌乱的发丝,发出一声有恃无恐的轻笑:“想必父皇对我还是很满意的。”
  天幕说他死得早,如今看来,死得早才好呢。
  三皇子撂下这句话,拱一拱手,大摇大摆地走上自己的马车。
  四皇子默默站在原地,脸色难看极了。
  然而三皇子在马车中坐定,心情却并不像表现出的那样轻松。
  他当不了太子?
  他怎么可能当不了太子。
  挡路的人……
  三皇子眼中寒光一闪,他面无表情地想:那就全杀了。
  ……
  因为弘安帝没有下旨,第二天,周叙言还是正常去上朝。
  他怀着赴死的心情,往日和善或是谄媚的同僚果然都离得老远,谁也不敢和他沾边。
  周叙言心里有数,一言不发地站在最前面。不多时,就听见身后飘来几句没有压低的声音。
  “周尚书还是这么刚直不屈啊——”
  “周家可是世家大族,还尚了公主,和你我可不一样……”
  紧接着就是一阵低低的笑声。
  周叙言:“……”
  他懒得管这些落井下石的家伙,身后却有一道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庙堂之地,是让你们在这里窃窃私语的吗?!”
  那人训斥了两个无聊的家伙,快步走上前,活像一只斗鸡,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周叙言,只飘过一句铿锵的“哼!”
  周叙言盯着那人的背影,认出对方就是前几天才对骂过的沈明哲。
  周叙言:?
  沈大人明显心情不佳,平日里都显得刚直的脸,这会儿看起来更沉重了。
  等待片刻,弘安帝落座,讲完重点话题,等到太监例行宣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时,沈明哲立刻两三步蹿上前,大声道:“臣有事启奏。”
  他脚步之快,背影都成了一片残影。
  弘安帝悄悄打呵欠的动作停住,示意赵文前去取来奏折。
  然而沈明哲并没有准备奏折,他张嘴就朝周叙言开炮:“臣想问问周尚书,对天幕所说之事可有看法?”
  周叙言早就知道他是块臭石头,暗暗翻了个白眼,看似从容不迫地走上前:“沈大人的意思是?”
  “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就算是未来之事,难道无错?”
  周叙言没有理会他。说到底,他只需要向皇帝有个交代,他转头看向弘安帝,恭敬道:“臣自知有罪,请陛下发落。”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袖子里抽出早就准备好的谢罪疏。
  御座上,弘安帝两眼乌黑,精神不佳。
  昨天一晚上,他同样辗转反侧。
  梦里一边是天幕化身的女子,站在他面前双手叉腰,絮叨念着:“千古暴君宁中宗,谋逆篡位,罪该万死……”
  他深以为然,正要痛下杀手,一转身,便见那女子赫然换了张脸,横眉冷目地说:“钟世则!你教的好儿子不中用,倒来祸害我的SSR?!”
  钟世则呆了呆,想反驳,竟半点想不出活着的几个儿子的优点。
  再一转眼,那道身影又变成了过世的皇后。经年不见,竟然还是从前的模样,站在他面前默默垂泪。
  他走上前去,搂住妻子的肩头。两人依靠在一起,忽然听见她难过的声音:“郎君,你若杀了周涉,咱们的准儿怎么办呢?”
  弘安帝默然无语。
  再次醒来,居然还是夜里,天色暗沉,星子三两颗。
  他拒绝赵文的跟随,提起灯笼,独自前去御书房。
  长案摆满奏折,最右侧是军机,中间是民生,左侧是吏治。
  皇帝坐在椅子上,随手抽出一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某将领长年在外领兵,家中子嗣寥落,自觉年老体衰,乞骸骨”。
  皇帝看着“子嗣寥落”四个字,再想起朝堂将领的现状,觉得自己的头发又白了几根。
  他盯着奏折发呆,烛台的光也微微跳动,恰似他波动的心绪。
  直到赵文匆匆而来。
  “陛下……”赵文在门外轻唤一声,听见皇帝的声音,这才推门而入。
  他似乎既没有看见凌乱的桌案,也没有看见皇帝愁眉不展的神情,只毕恭毕敬道:“该上朝了。”
  弘安帝骤然回神。
  几个小太监捧着朝服上前来,趁换衣服的空挡,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昨天周涉在牢里,是什么反应?”
  赵文眼观鼻鼻观心:“奴才不知。这事全由怀大人过问,奴才不敢多嘴。”
  皇帝怔了怔,才轻笑起来:“老东西,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谨慎了?”
  赵文也跟着笑,心里却想:我又不是活腻了。
  因此,一直到正式上朝,皇帝看起来都有些憔悴。
  看着沈明哲唾沫横飞的样子,他也着实没有精力回复。
  另一头,赵文将谢罪疏递到弘安帝手上。
  皇帝随手翻了两页,以周叙言的文学功底,当然写得十分动情,认罪也认得格外不同凡响。
  他懒得看,重新合上,问周叙言:“周卿,你觉得自己罪在何处?”
  周叙言跪下,深深伏下脊背,说到动情处,声音亦微微颤抖:“天幕说未来之事,臣百口莫辩。周家侍奉陛下数十年,恪尽职守,从无疏漏。陛下,臣无话可说。”
  声音落地,原本还鸦雀无声的朝堂里,顿时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制止这一切的,是皇帝发出的轻叹声:“何故如此作态。周卿,朕知你绝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这段时间,也不必上朝来了,你且在家闭门思过吧。”
  周叙言跪在原地,眼底泛出微微的红。
  弘安帝看着周叙言,心里也有些感慨:周家历代侍奉皇家,周叙言任尚书一职数年,虽有点爱演的坏毛病,总归是好用的。
  好用,那就先用着。
  沈明哲虽不甚满意,但见皇帝惩戒已下,姑且算是有了回应。
  周叙言勉强算是个添头。沈明哲乘胜追击,开口道:“陛下,周叙言之罪是教子无方,却远远不及周涉所犯大罪!以臣之见,应将周氏父子明令正法,以儆效尤!”
  这次皇帝不说话了,一阵悠长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朕自有安排。”
  满堂哗然。
  听陛下这个意思,难道他还不准备动周涉?
  周叙言与周涉父子关系不佳,在场众臣都有所耳闻。君臣相得十几年,皇帝不杀周叙言,也算是不出预料。
  可周涉……那真是风暴最中心的人了!
  皇帝留下这句话,拂袖起身。直到他走得远了,才能听见太监喊:“无事退朝!”
  弘安帝走出太和殿,坐上步辇。今天的天气比昨日好了许多,被一番雨水冲刷,反而显得更加晴朗清澈。
  弘安帝突然道:“去天牢。”
  赵文匆匆追来,闻言立刻安排人手,仔细准备一番,这才转了个方向,朝着天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