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作者:点江夏      更新:2025-09-08 09:54      字数:3703
  
  当初他最后一次离开京城前,似乎也被这么教育过。
  可惜他软硬不吃,既不珍惜亲缘,也不在意旧情,实在是个非常冷酷无情的家伙。
  钟准被他怼得一噎。
  此时虽然落难,但她毕竟是中宗的母亲,没人敢对她动手,只好礼貌地把人塞过来:大人你想怎么处理都行,别来难为我们。
  因此她仍然端庄得体,虽然心情不愉,却仍旧保住了体面,锦绣华服、头戴玉簪,琳琅满身。
  “他年轻不懂事,难不成你就恨他恨到非要杀了他?”钟准沉声道,她是真的不理解,“上次你打断他的腿,我什么也没说。但你不该杀他!”
  “这话说得好笑。”中宗立在窗边,与母亲隔得很远,他似乎也不准备靠近,“他不也是恨我恨到想杀我?”
  他侧过脸,心情显得很好,甚至微微笑了,那笑容里不含半点嘲讽,显得真心实意,满是诚恳:“我与周二的事情,不劳母亲费心。毕竟我现在实在缺钱,母亲再多说几句,可能连一个人都养不起了。”
  钟准恨恨地盯着他,然而中宗不为所动,扬声道:“请公主殿下前去休息吧。”
  “不孝不悌,不仁不义!”钟准拂袖而去,掷地有声,“我竟生了你这样的儿子!”
  在他身后,中宗挽起袖子,正兴致勃勃地挑选各色金器,对左右侍从讨论着要如何将这些东西卖出高价。
  【古代统治者也不能绕过一个孝字,皇帝们都是大演技家,个个都能奥斯卡金奖。
  在宁之前,盛朝皇帝中就有人和太后关系紧张,见面相对无言。即使如此,还是要固定时间去请安,至少态度上非常端正。】
  弘安帝:“……”
  挺想把大女儿叫进宫里,问问她的感想。
  如今看来,眼瞎的人分明不止他一个。
  文臣们则面面相觑,略有些疑惑:“奥斯卡金奖……这是何物?”
  “怎么还取了个西洋名?”
  有些远游而来的西洋人,就叫这个名字,实在难听至极。
  他们纷纷表示疑惑和不满,觉得应该改名弘安金奖。
  “再不然叫景化金奖也行。”任恒垮着脸嘟囔。
  【于是未来的太后被毕恭毕敬地请进单独的府邸中,大家虽然恭敬,但同样把她当空气,吩咐就是“好的”“遵命”“立刻去办”,问就是“大人说”“人手不够”“小的有罪”“臣不敢”。
  深谙敷衍之道,把昭平公主气得辗转反侧,想想都担心二儿子被一刀咔嚓。
  这种情况直到仁昭皇后巡视义学归来。】
  第57章 天下大定
  【仁昭皇后有一半的时间在外面跑,中宗攻破郑州后,昭平公主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所以,她对仁昭的印象还停留在中宗刚结婚那一年。当时才十几岁的仁昭性格非常温和——当然是错觉,毕竟她也是敷衍的集大成者,虽然看不太出来,其实一肚子坏水都在心里晃荡。
  但是不得不说,这种误解深深地刻在了昭平心里,于是仁昭一回家,就被她盯上了。】
  天幕忽然提起顾寻辉,周涉一时还有些恍惚。
  其实在他离京前,顾寻辉也知道了他要走的消息。她本人没有来送行,却让人送来金银财物,大约是还记得天幕说他在北疆“贫苦度日”的往事。
  他当然来者不拒,全部收下。
  但此时,他脑海中的顾寻辉,还是上次在城外见面时,沉静温和的模样。
  而天幕上的顾寻辉……
  她一身男装,身上毫无装饰,不施粉黛,风风火火地进了大门。
  两个同样装扮的女子跟在她身后,三人讨论着什么,其中一人手上捏着炭笔,正频频点头,奋笔疾书。
  “……就这样做,去办吧。”顾寻辉做了决定,让两人照此去办。
  三人沿阶而上,顾寻辉侧着脸与身边人说话间,余光扫到一个人影。
  她顿了顿,再瞥见对方衣服上精致的纹绣,顿时意识到来人的身份,心情有点微妙。
  顾寻辉仰起脸,笑容无懈可击:“母亲。”
  两个女官:“……”现在立刻离开还来得及吗?
  顾寻辉冲两人摆摆手,示意她们先走,自己则引着昭平公主走进内厅。
  昭平公主是个聪明人,开头不提周二的事情,只说了些近况,看上去似乎只是来闲聊一二。
  但顾寻辉对她这个婆婆当然非常了解。她笑眯眯地听着,不时点头,心中却在想,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说正题?
  “行远最近太忙,有些话我就与你说了。”昭平公主抿了口茶。
  顾寻辉精神一振:来了!
  “行远与我、二郎,似乎有些误解。”昭平公主是非常严肃的长相,此时眉梢微蹙,徐徐道,“二郎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这我也知道。可他二人毕竟是兄弟,血脉相残,若叫外人得知,旁人如何看他?你是他的发妻,这件事上,该劝一劝他,不要意气用事。”
  顾寻辉立即回想起周二公子。
  她对此人的印象只存在于每次幕后的黑手,知道这家伙不太安分。
  早在她回府前,就已经能猜到现在这个局面。
  顾寻辉当然支持丈夫的决定,但她的拒绝也显得万分温和:“郎君在外行事,我又岂能插手他的决定?母亲也知道,二郎有些事情做得的确过分了。”
  钟准:“便将他关押起来就是,何必闹到见血的地步?”
  “只怕二郎再惹是非。”顾寻辉眼睛弯了弯,和善地说,“母亲偏心二郎,我也是看在眼中的呀。”
  平平淡淡一句话,当场打出暴击。钟准还不至于愤怒至扭曲,她仍旧端庄,只眉梢压了压,有些不满。
  “……你觉得我错了?”
  “不敢,我会与郎君提这事。”
  钟准长松一口气:“这些事还得你多费心。说起来,周仪和周信似乎也大了,我还没怎么见过他们呢。”
  她只见过周仪,周信出生那一年,顾寻辉已经前往北疆,从此再也没有见面。
  顾寻辉笑笑:“回头就叫他们来见过祖母。”
  【如果大家真以为顾寻辉会劝中宗,那就大错特错了。她当天晚上确实和中宗提了这件事,但显然劝告的方向和她婆婆的设想完全不一样。
  总的来讲,他们讨论的角度是:什么时候杀,怎么杀,如果要杀,是不是要快速动手。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一起去参观被抓起来的好弟弟,进行了深入、友好的交流。】
  所有人都被天幕这句参观逗笑了。
  钟准神情微妙,目光扫过沉默闭眼的周泽,又想起从前见过顾寻辉那几面。
  虽然天幕早有预告,上次看见她劝自己丈夫造反时就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让她非常难以适应。
  不愧是夫妻,骗人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亏她还以为这是个性情温婉的大家闺秀。
  想到这里,钟准定了定神,接着往下看。
  【监牢里静悄悄,毫无人声,唯有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中宗夫妻,以及他们刚满十五岁的女儿,一行三人,还是控制郑州后第一次来这里。
  他的弟弟正面无表情地坐在草席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些脏污,他却不以为意,冲着哥哥露出笑容:“你还是来了。”
  中宗没有说话,向一旁让出半边位置,好让女儿看得更清楚。
  周仪果然上前一步。
  “你来羞辱我还不够,还要你的女儿来羞辱我?”周泽愣了一瞬,认出这张和哥哥有八分相似的脸,怒火和耻辱同时窜上头顶,瞬间暴跳如雷,“你果然不是个东西!!”
  中宗等他生完气,这才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周泽怒火冲头,愤怒战胜了理智,猛地冲上前,两只手拼命伸出缝隙,试图抓住中宗的衣服:“你以为能赢我很了不起吗?!爹娘根本不关心你!以后也不会有人服你!!”
  这么多年里他辗转反侧,一闭上眼睛,就是听说哥哥在北疆打了胜仗的模样。
  父亲竟然称赞了他,还给他送去钱粮。
  凭什么?!
  从前在京城,分明父母都懒得管教,都已经放弃了他!
  越想,越恐惧,越愤怒,越嫉妒。
  最后只剩下一句话缠绕在他脑海中:杀了他!
  然而这些阴暗的念头不足为外人道,他也绝不会说出来。
  中宗盯着他扭曲的脸,转头对女儿说:“看,权欲熏心,理智全无。被情绪控制的人就是这样,你不要和他学。”
  周仪:“……”她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但总觉得在这里做教学似乎有点诡异。
  中宗说完,这才对好弟弟笑了笑:“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周泽被他笑得遍体生寒,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冲进来的几个狱卒按倒在地,他的脸贴在脏污的地上,一只眼睛紧紧闭着,另一只眼睛却瞪着中宗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