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桐愣了。心里一凉。
  怎么会？
  之前那么多次流水一样的大额亏损都给了，现在打算改革、钱最有用处的时候，反而不给？
  她立刻给何川打电话。可是打不通。
  妈妈那边也是只说自己不了解，让她找爸爸。
  她茫然放下手机，心里惶惶。这一定是何川的意思。
  也许是总集团改变政策，也许是总集团有新的战略……辛桐脑子里错乱一片像是缠绕的丝线，她更有一种直觉，何川其实从来就不信她能成事，能这样防着她的，也许是何天麒。
  是因为何天麒知道了自己要改革，要防着她，所以在何川面前说了什么话？
  还是何天麒做了什么事，让何川做了这个决定？
  种种猜测在脑子里乱窜。辛桐放空，胸口发闷，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去查证缘由，已经没意义了。
  她当下要想出办法，这笔钱，到底要从哪里弄上来。
  面料辅料要用好的，设计和工艺成本都大大提高，若销量不佳，生产和仓储费用基本无法收回——一切都要用钱。
  现在12月，计划里1月就要投入生产。否则，接下来的一切上市和销售都是泡影。
  辛桐从小到大从来没缺过钱。可是这笔公司组织层面的大数字，是连她也无能为力的程度。这次已经不是她自己刷几张信用卡、卖几个包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纪宁沉默半晌后，艰难给出了一个提议：
  “从公司内部，省点员工开销，或许能省出一笔钱。”
  “降薪，裁员，减福利。诸如此类。”
  辛桐却摇头。
  大小姐从没受过委屈，也从不愿意让自己下面的人受委屈。看重面子，认可老板身份，她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钱不是省出来的。”
  “在员工身上省钱算什么本事。”
  辛桐站起身来。
  “你和艾灵先往下派任务，一切按照计划来做。”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她拿起包，转身就走了。
  *
  宋青云站在宋氏大楼门下。
  虽然是自家公司，可是宋青云其实很少来这里。
  她是宋氏小姐，可是提起宋氏，所有人都只会想到她的哥哥。22岁子承父业，公司迅猛发展，任谁看了都会称赞一句宋家大公子年轻有为，翘楚俊才。
  ——至于宋家那位小姐？
  哦，跟“梧城第一废物”辛桐一样，狐朋狗友，日日厮混。脑子笨，做事胆怯，比嚣张愚蠢的辛桐还不如，怯懦草包。
  宋青云仰头往上看。
  啊，好高啊。
  大楼是透明的，玻璃折射出蓝色的光，一路往上看像剑一样指着天空。
  周围上班族白领穿着黑黑白白的衣服，所有人面色严肃步履匆忙，进进出出像是掌管着什么地区的经济命脉的人中龙凤。宋青云本能地害怕这种精英之地，心里有点打鼓。
  不过，就算打鼓，她今天也是要来的。
  ——辛桐公司缺钱。
  宋青云打定主意，要去找宋庭风帮忙。要么借钱，要么投资，反正她一定要帮辛桐。
  哥哥白天都在公司。所以宋青云才来了这里。
  明明是自家公司，可宋青云一进去就发现了不对。
  似乎遇见的所有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以为她是来公司玩的，一个个面孔严肃劝她回去。
  “小姐，宋总今天特别忙，应该腾不出时间见您。您还是回去吧，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宋庭风身边的秘书弓着腰，直接把她往门口请，还叫了司机嘱咐好生送回去。
  宋青云着急了，可是不管怎么说他都像机器人一样，认定她来找宋庭风没什么要紧事。
  两人正纠缠之时，宋青云突然看见，眼前的秘书目光突然聚焦于某一处，然后立刻变了神色，小跑着跑过去。
  她回过头。
  宋庭风一身西装，高瘦沉冷，正朝她一步步走来。
  他身后跟了一排人。低着头，对他毕恭毕敬，尊敬无比。
  刚刚所有面容严肃劝宋青云回去的那些员工，此时全都小跑着到了宋庭风身边，弯着腰喊“宋总”。有人帮忙按电梯，有人递上文件夹，宋庭风冷然站在人群中心，对着宋青云，淡淡喊了一声：
  “小云，过来。”
  宋青云愣愣地看着他。
  为什么呢？
  宋青云想。
  以前那个众星拱月、人群中心的位置，是爸爸的。现在，是哥哥的。
  没人把她的话当回事，但所有人都只对哥哥毕恭毕敬。
  那是权力的力量。
  第67章 怀里女人的腿
  “来找我什么事。”
  安静空旷的办公室里，宋庭风站在落地窗前。窗外高楼林立，夕阳西下，梧城最繁华的CBD尽收眼底。
  他看起来有点疲惫，但是见到宋青云，心情却好似很不错。
  以前宋青云从不来公司找他。
  宋庭风把宋青云扯到怀里，声音低沉，“想哥哥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好闻香气。高大的男人身影压下来，宋青云有点慌，这毕竟是在公司，怕被人看见，不自在地赶紧退出来，后退几步。
  “哥哥，辛桐公司缺钱，你能帮帮忙吗？”
  她想了一会，“比如投资什么的，你投资Kelly。”
  宋庭风似乎是没想到她竟是真的有正事。
  “投资？”
  男人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她让你来找我的。”
  “是我自己的意思。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帮她。”
  宋青云言辞恳切。
  过了很久，她才听见宋庭风缓缓说，“这不足以成为理由。”
  “我不能因为她是你朋友就给她投资，我完全不看好辛桐的能力，从商业角度看宋氏没有任何必要去掺和这件事。”
  “更何况，森川内部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儿子女儿争家产，旁边人一举一动都算得上站队。你和她私交好，属于小女孩之间的事，我不会要求你和她断了来往。但是其他的，我不会做。”
  宋庭风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坐在办公椅上，那是董事长的椅子。他虽坐着，气场却强大而不容置喙。
  此时的宋庭风，和夜晚抱着她哄她睡觉的哥哥全然不同。穿着正装，眼神冰冷，公司听他调遣，整个宋家他说了算。
  ……
  宋青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没能帮上辛桐，宋青云忧心忡忡。晚饭没什么胃口，保姆问了几句，宋青云神情恹恹，跟保姆提到了这件事。
  宋家有钱，宋庭风宋青云从小都是被老保姆养大的，几乎等于半个母亲。
  宋青云无精打采地说帮不到好朋友心里难受，保姆却一边浇花，一边说，“小姐，何必想这些事呢。”
  “你是个女孩，根本不用思考这些大事和麻烦事。什么投资，什么开公司创业，这些事情做了也会失败，劳心劳力累得很，交给他们男人做就行了。你安心当大小姐，一辈子吃喝不愁，宋先生也就能放心了，这还不好吗？”
  保姆年纪大了，叹口气。
  “要我说啊，那位辛小姐回国争家产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影响多不好。何川先生没儿子，想有个儿子继承家业也是情理之中。辛小姐一个女孩这样强势，爱折腾，又能折腾出什么结果呢？”
  宋青云越听越不高兴。
  “您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小姐，别跟少爷生气了。”
  老保姆只当她是耍小女孩脾气，想要的东西没要到就生气，劝她，“你看少爷多可怜啊，只比你大两岁，但是却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这样重大的家族责任，整个公司都交给他管，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他压力该有多大啊。”
  “小姐，你要多体谅他，多心疼他。”
  “少爷很可怜的。”
  可怜？
  又是可怜。
  宋青云不由得又想起之前辛桐那番话。
  宋庭风到底可不可怜？
  他确实压力大，责任大。
  可是他也权力大，地位高。所有人都知晓他，所有人都敬佩他，说他青年才俊，称他叫宋总。
  自己永远是无人在意的无名小卒，众人默认的米虫，说不定大家还会羡慕她好运气，不用负责就尽享富贵，从小厮混躺平也有人兜底。
  “难道我就没有什么重要的责任吗？”她不由得问。
  “当然有。”说起这个，老保姆倒是笑了，“女孩，嫁个好男人，最重要。一辈子不用奋斗，也吃喝不愁。”
  宋青云呆呆的。
  但是她心里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保姆，只能沉默地站起身，“我饱了，先上去了。”
  ……
  宋青云这人从小就笨。
  小时候光是学“2＋3=5”，就学了三个月。第四个月的时候，总算会了，可是反过来问“3＋2等于几”，又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