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作者:
懒冬瓜 更新:2025-09-08 09:58 字数:3812
可嘈杂的脚步声离她们越来越近。
南枝微眯起眼,盯着眼前这片竹林,缓缓道:“有火折子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她们是出来参宴的,怎可能随身带火折子。
怀絮睁开眼皮,嘴角咳出了血线:“奴婢有。”
她从怀中摩挲了会,将火折子递到了南枝手上,眸光复杂地盯着南枝,刚想开口说话又因失血过多,只能恹恹地喘息着。
南枝将火折子捏在手心,跨过眼前那条小溪,蹲下身,点燃了地上的枯叶,之后快速退身,扯下一块裙摆衣料浸湿,捂住双唇道:“像我这样,捂住嘴巴和鼻子。”
其余人连忙照做。
眼前一簇微弱火光慢慢变大,燃遍地上枯叶,也蔓延着爬上了棵棵绿树。
不消几息,火光吞噬了眼前一切。
她转身,一个个地问有谁会凫水。
可一圈下来,竟只有颜昭音和惇仪公主两人会凫水。
南枝的脸色渐渐惨白,这竹林烧不了多久,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此为死角,到时所有人都将在劫难逃。
惇仪公主当即道:“南枝,你和昭音两人凫水出去,不用管我们。”
南枝咬唇不语,脸颊被火光照得幽深,眸光又黑又沉。
蓦然间,轰隆的雷声阵阵,天色快速变得暗沉快要压到地上,一股疾风吹过,隐隐有落雨的趋势。
火势渐小,密林响起了一阵突兀的脚步声。
她全身绷紧,手脚冰冷,唇瓣控制不住地发抖,他们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安然躲过这劫……
炽热火光中,有人身披湿衣,终于走到了这逼仄角落。
南枝下意识捏紧了手中银簪,沉眸看过去。
风呼啸而过,被烧焦的叶片碾成漆黑碎粉,零落在地。
直到对视的那一瞬,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眸,眼泪哗啦啦淌下,发软的双腿控制不住地飞奔着,扑到他怀里,哭喊着道:“陈涿,你怎么才来!呜呜你怎么才来,都怪你都怪你!”
眼泪,鼻涕,污血和泥灰全被她毫不留情地蹭到了陈涿身上,紧紧怀抱着他的腰身,从早到晚紧绷着的身体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放松,肆意向记忆中唯一熟悉的人宣泄着委屈和不安。
陈涿垂睫,看着怀中脏兮兮的人。
不知是受了什么苦,她的脸颊,衣裳全都是血,裸露的肌肤划出了好些血痕,指甲缝还里掺着泥灰和污血。
他犹豫着,伸手揽住了她,哑声道:“都怪我。”
第11章 小气抱得美男归
天际最后一抹白被吞没,疾风呼啸,湿凉的雨水噼里啪啦溅在地上,激起一簇簇水花,盛夏突兀冒出的冷意让人下意识绷紧脊背,缩起脑袋。
将一切隔绝在外的车厢内,南枝通红的眼角落下泪珠,将两只白嫩的掌心向前一摊,委屈道:“你看,我的手破了好多伤,这几条应该是被簪子划的,剩下的肯定是石子刮到了,好疼,会不会留疤啊?算了,有疤就有吧,可是这么多大伤口上药肯定很疼,恐怕好几天都不能碰水了……”
陈涿垂睫,只见她掌心横着几条往外渗血的长痕,周遭密布数条小血痕,圆润浅淡的指甲里挤满了污泥,还掺着血丝,颤颤巍巍地举在半空中。
他抿着唇,修长指尖抬起,刚想去握住她的手腕,可南枝忽地将双手缩回,随意歪着脑袋用肩膀蹭掉泪花,挪到他身旁,还泛着水光的双眸直勾勾盯着他,拉长音调:“陈涿——”
他从喉间应了声“嗯”。
南枝灰扑扑的脸上扬起笑,眉梢扬起:“为了让王姑娘赁马早点去寻你,我将你给我的那片金叶子给她了,你看,我受了这么疼的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应该再送我一片呢?”
陈涿掀起眼皮,就对上了她那双清亮的双眸,眼底盛放他的倒影,沾着血灰的脸上透着鲜活又盎然的笑意,似转瞬间就将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蓬勃向上的生机。
他怔愣了瞬,呼吸变重,那因她的靠近随意搭在毯上的指节,与热意愈靠愈近,僵滞着动弹不了了。
见他不答,南枝磨起后槽牙,不忿地在心底腹诽,小气小气小气。
陈涿眸光颤动,侧首,从身旁木几小屉中拿出了块干净帕子,抿唇看向南枝脸上被泪水润湿的花脸,捻起帕角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轻声道:“今日之事是我疏忽,没料到他们会埋伏在戏班中,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南枝眨着眼看他,很是大方道:“你又不是大罗金仙,能预先料到他们要做什么,再说你也及时赶来了,没酿出更大的惨案。”
陈涿微微倾身,周全地一点点将她脸上的污泥擦去,沁凉的指尖偶尔偏移,划蹭过她的脸颊,指腹处泛起一阵陌生的酥麻。
他喉间发紧,只觉周围升腾起了阵愈发粘稠的热意。
南枝眼珠狡黠一转,又道:“至于旁的,如果你将金叶子赔给我,我这么善解人意,明理懂事,肯定不会和你计较的。”
陈涿:“……”
他眉心一跳,将被染污的帕子随意扔到木几上,叹声道:“救了两位公主,只想要枚金叶子?”
南枝眼睛一亮,伸出两根手指:“那我要两枚,可以吗?”
陈涿:“……”
他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道:“回府再说。”
——
细密又猛烈的雨水打在地上,两辆马车终于停在了陈府门前。
外面传来白文的禀告声:“到了。”
陈涿探手扯开车帘,先行下了马车,一旁白文连忙在侧撑起油纸伞。
南枝撑了撑怠懒的腰身,慢吞吞地,一手扶着车厢另一手扯开帘子,刚探身出去,脚底骤然一疼。
嫩黄的绣花鞋面上又添了一朵殷红血花,她痛呼一声,身子歪斜着差点倒下。
南枝提起裙摆看了看绣面,又拧起眉尖望向陈涿,可怜道:“脚疼,走不动,能不能让云团来扶我?”
陈涿眉尖轻皱,淡淡道:“麻烦。”
话音刚落,他上前一步,一手将她往前轻扯,使其跌在自己怀中,扶住她的腰身,另一手打横揽起她的腿,将人拦腰抱在怀中。
南枝眼睛睁大,脸颊贴在他的怀里,抬眸就能瞧见他突起的喉结,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她呆了下,转瞬就安然地躺在温暖又宽厚的怀里了。
被人抱着,肯定比自己拖着伤腿站在湿漉漉的雨水好。
陈涿虽然小气了点,但勉强还算心底善良。
她不和他计较。
淅淅沥沥的雨水中,玄衣与鹅黄交缠,紧密地贴在一块。
白文一惊,快速上前,将伞举到两人头顶,一道往府内而去。
后面的马车前,惇仪公主正指使着下人将重伤的怀絮扶出来,抬眸见着这幕,好一会才回过神。
她垂眸思索着,待听到怀絮的痛呼声才连忙转身,让他们小心些。
庭院冷寂,凉风穿透长廊两边,娇小的身影悠闲地缩在玄袖内,隔开胡乱斜刮的风雨。
南枝打了个哈欠,眼角困出了泪花,挪着脸颊,安稳地贴在温热的胸口,声线愈发轻弱:“陈涿,幸好上次你带我去了府衙,见到了绿脸尸体,他们在戏台上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是不是很厉害?”
陈涿神色如常,怀中那一团温软胡乱挪动,隔着薄薄衣料,少女细腻的脸颊挠着他的心口,又酥又痒。
南枝继续絮叨着:“到了二楼,有一个特别壮的男人守着郡主她们,比我高一个脑袋呢,但我也特别聪明,提前准备了银簪,插进了他的脖子里,救下了郡主她们。”
“不过那个郡主可讨厌啦,说了好多乱七八糟的话,气得我都想揍她,所以我故意最后一个给她松绑,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乱说……”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彻底放松了紧绷一天的身体,呢喃道:“陈涿……你说我是不是话本说的智勇双全的大英雄啊……”
说着,又自问自答道:“我这么厉害肯定是……”
廊内灯笼幽幽,珠串摇曳,风敲雨打出阵阵滴答声。
随着少女轻柔念叨声的消失,陈涿脚步也蓦然停住,垂睫,幽深眸光搭在她熟睡的面庞上,和她腰身和双腿相触的掌心渐渐收紧。
烛火映照着,两人亲昵的姿态被烙在了地上,周遭处处摇晃,唯独那交叠身影定格住,变得又长又静。
不知站了多久,沉稳的脚步声才再次响起。
——
雨过天晴,雀鸟立于枝头,歪着脑袋梳理羽毛,又梗起脖子清脆鸣叫起来。
直到日上三竿,日光快要直照地面,厢房里才隐约冒出了轻微声响,南枝睁开朦胧的双眼,在被褥中缩了缩道:“云团,几时了?”
收拢物件的云团抬起脑袋:“再过半刻钟就午时了。”
“才午时啊。”南枝阖眼要睡。
见她又缩起来了,云团急忙道:“姑娘快起来吧,郡主和王姑娘正在前厅呢,待会就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