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懒冬瓜      更新:2025-09-08 09:58      字数:3845
  
  南枝眨了眨眼:“浮光院?”
  云团见她这疑惑的模样,拉着她就往外走:“奴婢想着殿下会告诉姑娘,便没多说。浮光院可比这厢房好多了,地方宽敞,景色也好,紧靠着后院的园子,离公子的竹影院也近,走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只是府中人少,好些年没人住过了,便派人多收整了几日。”
  南枝听着,方才的不安一扫而空,抬脚跟着云团离开。
  浮光院院中栽了几株花束,澄黄艳红艳粉挤在一块,张扬又热烈地盛开着,一旁还摆了几个瓷缸,碧绿荷叶遮掩下,依稀可见几只指尖大小的红鲤摇摆着鱼尾,吐出水泡。
  南枝刚进去,圆眸顿时生出光亮,新奇又兴奋地左右张望着,又将指尖伸到澄澈水中逗弄红鱼圆鼓鼓的脑袋。
  云团道:“姑娘到里面看看,布置得如何。”
  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手,进到房内,里面仅是隔间就比整个厢房大,拐角缀着琉璃珠帘,中心放着冰瓷盏,处处沁着凉爽的风。
  南枝惊叹一声,直接趴在榻上,畅通地舒了口气:“好舒服。”
  云团捡起被丢在地上的球杖:“姑娘怎么拿着球杖?”
  南枝耷拉着眼皮,脸颊埋到柔软被褥中,闷声回道:“我要学马球。”
  “马球?那姑娘学的怎么样了?”云团随口问道。
  南枝将脸埋得更深了些,瓮声瓮气道:“还行。”
  “那便好。奴婢记得公子以往也玩过几次马球,每逢开春就会去马场转上几圈,可威风了。”
  南枝听着,腾地站起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似的道:“陈涿也会马球?”
  云团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惊,呆呆点头:“对、对。”
  她刚想抬脚却又停住了,垂首,嫌弃地捏了捏身上汗烘烘的衣裳,快声道:“云团,我要沐浴更衣。”
  夏日的天总是昏沉得很快。
  陈涿刚从府衙回来,眉眼冷沉,双眸漆黑而淡漠,端坐在桌案旁翻阅堆叠的奏疏,可往日一看便能静心凝神的古籍奏疏,此刻却成了催出燥意的阻碍。
  他捏着纸张的指尖微微泛白,目光飘忽地落在黑团上,良久没有翻动一页。
  “陈涿——”
  一道似细软棉花,又如枝头沉花,酥麻春风的声音蓦然响起,飘在沉寂又冷然的屋内,钻进了他的耳边。
  他抬睫,正巧对上房门前钻出的那个脑袋,眼尾弯弯,唇角翘起,笑意鲜活又盎然,还带着一丝谄意,直勾勾地对上他的视线。
  少女穿了身脆青衣裙,身姿亭亭像是抽条而出的柳树,繁复衣袖被鲜红襻膊绑起,露出一截白瓷似的小臂,细嫩指尖扒在门框上,歪着脑袋露出笑意,张着水润红唇轻柔地唤他的名讳。
  陈涿怔了瞬,心口积郁的燥意蓦然间消失了,鸦黑又细密的长睫轻轻颤动,眸光轻晃避开她的视线,平静道:“白文怎么将你放进来了?”
  南枝小步踱进去,一直到了他的桌案旁,语气绵长:“陈涿——”
  陈涿指尖发紧,索性将纸张放下,沉眸看她道:“什么事?”
  南枝讪讪笑了声,眼珠一转,先真诚夸赞道:“陈大人果然神机妙算,聪慧过人,我还没开口就知道我有求于你。”说着,她小步走到陈涿身旁,指尖轻捏起他的袖口,好声好气地问道:“听说——你会打马球?”
  陈涿眉尖稍挑,从喉间轻嗤了声:“怎么?想让我教你?”没等南枝开口,他又淡淡道:“颜明砚今日教的不好吗?怎地又来寻我了?”
  南枝将他的袖口攥紧了些,笑容愈发谄媚:“他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满京都再寻不出比陈大人还要善良好心的师父了。”
  他抬手,握住搭在自己袖口的手腕,温热混杂着清甜馨香,染满了掌心,幽深眼眸径直盯着她,缓慢道:“南枝,我可不是什么善良好心的人,若教你,自是需要报酬来换的。”
  南枝踌躇着,下意识摸向腰间,空落落的,连个钱袋都没有。
  她目光闪烁,满脸心虚,雇朝中大臣几日定是需要不少银子,到时她若付不起,欠了工钱,陈涿一怒之下不会真将她抓进大牢吧。
  她咽咽口水,刚想后退却因腕上力道动弹不了,可怜道:“我没银子。”
  “我不要银子。”陈涿语气平静又沉稳,朝她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只需你帮我一个小忙。”
  南枝微眯起眼盯他,总觉得他用心不良,另有阴谋,可垂眸见着眼前男子眉眼清冽,朱唇漆眸,嘴角只轻扬,便褪去了面上所有冷意,似是从书页中跳出的男妖精,会掐凡人的心。
  她愣了瞬,竟鬼使神差地点头道:“好。”
  第16章 骑马自己握住缰绳
  翌日清晨,繁密枝叶挟着细花在凉风中摇曳,马车嗒嗒行在石板路上,掠过摆着物件的小贩,直往京郊而去。
  马车内,南枝耷拉着脑袋,一身脆青衣裙散开,半卧在绵软细密的毯上,红唇微张,眼眸紧闭,双手缩在胸前,安稳地睡起了回笼觉。
  左侧的陈涿手持书卷,习以为常地坐在一旁,瞥她散漫又随意的姿态,眉尖微蹙,随手从身后拿起一方绵毯,罩在她身上。
  待出了城门,四下再无稠密人烟,他手中书页也翻去了大半,南枝终于掀起眼皮,尚未清醒地瓮声问:“到了吗?”
  陈涿眸光淡淡,随手翻过一页:“没有。”
  南枝朦胧地“哦”了声,挪着脸颊,又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其实这实在不能怪她,都是因为陈涿,非要她帮什么忙,扰得她躺在新院子的软榻上越睡越清醒,胡思乱想着他到底藏了什么坏心眼,睁眼到了下半夜。
  于是刚坐上马车,便只觉得困倦,只能被迫安睡一觉。
  这次南枝只睡了一小会便醒了。
  她随手提着身上绵毯,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靠坐在马车上打哈欠道:“还要多久?”
  陈涿抬手轻挑车帘,见着外面青绿不一的草地,回道:“到了。”话音刚落,马车蓦然停住,外面传来白文的禀告声。
  南枝全然清醒了,兴奋地跳下马车,左右看了圈。
  昨夜陈涿说她尚不会骑马,更遑论打马球了,于是今日先带她到京郊马场,挑一匹合称心意的骏马。
  其实这地距马场有些距离,但御马监预先挑了几匹适合她的矮马,带到了这处。
  远远地,她就见着有人牵着几匹仰首呲牙的马驹,正要跑过去时,脚步忽地一顿,目光落在了马驹旁的几道锦衣上。
  越看越熟悉。
  她迟疑又踌躇着上前,果然是颜昭音和王凝欢,还有那个讨人厌的颜明砚,他双手抱胸,眉间隐隐有些不耐地站在马驹旁,转眸间瞥到了她,眉梢一挑,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道:“胆小鬼,你怎么在这?”
  南枝不想搭理他,嫌弃地从鼻尖轻哼了声,只当做没听见。
  一旁王凝欢露出温和笑意,朝她道:“南枝姑娘,方才我们三人想要去御马监选马,可几匹成色好的全被带到这了,我们这才过来的。”正说着,王凝欢见到了远远往这处来的身影,话音忽地顿住,咬唇颤睫,双颊浮红,沉默住了。
  远处,聚团成形的云彩飘扬在天边,暖黄光线从中透出,陈涿穿着绣有银面竹纹的玄袍,身姿欣长,眉眼清冽如玉,迈过层层葱茏草丛,缓步走到他们面前。
  颜明砚道:“表兄。”
  陈涿瞥他一眼,淡淡颔首。
  两人说完,南枝身子蓦然一僵,她居然忘了,这两人是关系颇近的表兄弟,若陈涿知晓她要学马球是为了踩扁颜明砚的脸,还会不会帮她。
  空旷又阔远的地方蓦然寂静下来,只有几只骏马呲鼻,不安分地扭动着脖颈。
  颜昭音看着神色古怪的四人,撇了撇嘴,提醒道:“不是来选马的吗?”
  几人反应过来,南枝抬眼看向几只颜色各异的小马驹,目光瞬间被其中一只姿态高昂的绯色小马吸引住了。
  她不识马的成色,只能凭眼缘,而这匹绯色仰首挺胸,姿态高傲,一身顺滑又光亮的毛发,一看就知是马匹中的佼佼者。
  南枝越看越满意,转眸对着陈涿道:“我想要那只。”
  可她话音刚落,颜明砚轻嗤一声,抬手慢悠悠地顺着马背,颇为恶劣地笑道:“可这只是我选好的,怎么办?”
  她拧起眉心,怀疑地看向颜明砚,又试探指向另一只:“那我选那只?”
  颜明砚又道:“那只也是我选好的。”
  南枝:“……”
  她忽然有些后悔今日出门没带球杖,这里也寻不到称手的工具,否则一定敲扁他。
  她咽下怒气,挤出一抹虚情假意的笑,温声询问道:“颜明砚,你有几条腿?一匹马放不下?”
  “你管我,我就乐意骑一匹,换一匹,再在家中马厩里养几匹。”
  ……
  陈涿侧身上前,将绯马的牵绳从仆役手中接过来,冷声打断两人喋喋不休的争论:“若再不选马,便都回去吧。”说着,又对着南枝道:“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