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懒冬瓜      更新:2025-09-08 09:58      字数:3808
  
  陈涿合衣躺着,盖着留存少女馨香的被褥,翻来覆去生不出半分困意。
  怨不得人家青梅竹马,婚约在前,这才多了些惦记。
  短短几月怎能与他们十几年的情分相比啊。
  可一些陈年旧事早已翻篇,如今还有何好拿出重说的,那颜昭音与颜明砚也是一道长大的,与南枝和那劳什子沈公子不也差不多,却没见他们日日将旧事挂在嘴边。
  他躺在榻上,扯唇冷冷笑了声,又腾地坐起身,唤道:“白文。”
  白文刚准备和旁人换值,被这一唤,不得已收脚转而径直进了书房,道:“大人有何吩咐?”
  “继续派人盯着沈家,还有柳家为何又要南枝回来了,查清发生了何事。”
  白文应声称是。
  他眸光闪烁,轻咳了声,漫不经心地理起了袖口:“那边如何?”
  白文在心底沉沉地苦叹了声,这时辰,护院养的狗都歇了,夫人还能如何,要是惦记早就来了,他面上仍恭敬道:“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熄了灯。”
  陈涿抬首,涌起郁郁闷气却又在意料之中,他掀开被褥,正色道:“书房阴冷,在这易得风寒,明日还有早朝,为着不耽误公务,还是回屋里歇吧。”
  白文沉默了会,然后抬首颇为恳切道:“大人,想见夫人就是想见夫人,您不用解释的。”
  陈涿抬眸,沉沉地瞪他一眼:“……不会说话也可以不说。”
  ——
  帐内,南枝早已习惯将手脚压在身旁人腰间入睡,如今骤然没了,也睡得不大安稳,无意识地动弹着手脚,将被褥搅得一团乱。
  这夜梦里还真梦到了沈言灯。
  梦里,不知怎地,她趁着身旁人熟睡,偷偷溜到了后院,与等候多时的陈涿一道赏月幽会,可没一会,本该躺于榻上的人忽地走到他们身后,竟是那沈言灯的脸,手中提起长剑,张口就唤陈涿是不知廉耻的荡夫,勾引有夫之妇,两人针锋相对,扭打在一块。
  她在一旁呆站着,一时竟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该帮谁。
  ……
  屋内昏暗,只留了一盏昏灯,陈涿缓步走至床前,抬手轻挑床帐,就见着床内南枝安稳地熟睡着。
  他捏着床帐,端详她半刻,又忿忿垂首轻亲过她的脸颊。
  床上人眉尖轻皱,动唇念了句什么,又翻身往里面睡去。
  他轻叹了声,褪靴上塌,将人揽到身侧,很快南枝就觉出熟悉的暖意,双腿熟练地抬上,手也抱上了臂弯,亲密拥在一块。
  梦里那场对战也觉出了胜负,陈涿直接将人踢到花丛中,又拽着她的手腕,满含嘲意笑那沈言灯看不住枕边人,这才引得她瞧上旁人变了心,全然是他活该,然后大咧咧地拉着她走了。
  南枝对这结果尚算满意,蹭了蹭身旁胸膛,眉尖起伏也平缓下去,沉沉地进入梦乡。
  一夜安稳。
  南枝醒时,睁着惺忪眸子,就见青帐外陈涿在换官袍,她茫然道:“你怎么在这?不是在书房吗?”
  陈涿转眸见她醒了,将那青帐扯开,神色如常道:“书房下人躲懒,缺了榻上的被褥,这几日府衙多事,若得风寒只怕会耽搁。”
  南枝“哦”了声,看他穿着身绯红官袍,衬得眉眼多了一丝艳色,迎着窗棂透出的光尘,立身站在她面前。
  她唇角不自觉翘起来,又强行敛下,故作正经。
  陈涿倾腰,将被褥掖了掖,转瞬又想到了那沈言灯,漫不经心道:“你今日要出府吗?”
  “今日约了昭音她们,等我再睡一觉,就起来洗漱收拾。”
  陈涿面色缓和了些,抬睫看她道:“到时我下了早朝,到那接你一道回府。”说着,没忍住轻轻吻过她的唇瓣,引得南枝去推他的胸膛,满脸抗拒道:“还没洗漱。”
  陈涿唇角轻扬:“我不嫌弃你。”
  南枝老实道:“我是说你。”
  陈涿沉默:“……我洗漱了。”
  南枝眨了眨眼,轻咳了声浮起满脸困意,打着哈欠道:“好困好困,我要睡了,你快走吧。”
  ——
  二楼窗前,桌上摆着好些精巧糕点,一侧茶盏冒出清幽浅香,热意如雾般飘散到四周。
  南枝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双目无神地盯着某处。
  王凝欢笑意盈盈,将糕点推到她面前:“南枝,如今那王琮只能靠着汤药过活了,我就将你说的江南那边富商女子招赘的事,细细告诉了母亲,没想到她竟真同意让我留在府里招赘,让我的子嗣承袭父亲爵位。”
  “今日你想吃什么,尽管说。”
  南枝掀起眼帘,恹恹道:“没胃口。”
  王凝欢和颜昭音都一惊,有朝一日南枝竟会说没胃口,反常,太反常了。
  王凝欢当即伸手去探她的额温,见是正常的,才松了口气:“怎么了?难不成是和陈大人吵架了?”
  “这倒不是。”南枝直起腰身,随手捏着块梅子糕咬着,托着下巴道:“我之前失了些记忆,本以为没甚重要的,可昨日,忽然有一男子寻到了我,说他一路从扬州来的,是我的旧识,又说我有母亲,还一直在等我。”
  王凝欢不解道:“既寻到了母亲,不应是好事吗?为何这般愁苦?”
  颜昭音却嗅到了些不一样的味道,微眯起眼道:“旧识?”
  这一路从扬州寻到了京城,单是简单旧识,怎可能这般上心?
  南枝拧着眉:“我也觉得应是好事,可心里总是没由来地发慌,好似、好似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她咽下最后一口糕点,去拿靠在窗前的瓷盏,抬睫间却恰巧和底下人对视上,一惊道:“沈公子?”
  底下沈言灯也正“恰巧”抬眸,见着了人,面上微微讶异,露出了温润笑意。
  另两人愣了瞬,也探眸朝底下望去,只见一男子穿着浅青竹纹衣袍,立身站在摊贩前,朝上扬着温和笑意,端的是一派风光霁月的君子模样。
  南枝犹疑了瞬,然后道:“我下去瞧瞧。”
  她们上下看了看,又对视了眼,都觉出了不对劲,这瞧着,怎可能是一般的旧识。
  南枝走到沈言灯身旁:“我本还想着派人去府上寻沈公子,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他含笑道:“方才在这瞧见有人在卖花簪,我记得你以往最是喜欢这种不同样式的簪子了,不自觉就停在了这,选了枚给你。”说着,抬起手中那枚张扬,缀着鲜亮绯色的海棠花簪。
  一瞧,就像是南枝会喜欢的样式。
  她却没心思细看,朝他道:“昨日你与我说的那样,我回去想了许久却还有些犹豫,还是等些时日再去见、”她斟酌着,好一会才道:“见母亲吧。”
  沈言灯很是宽和道:“此事不急。你骤然失忆,如今定是惊惶不安,难以接受这些。想来伯母知道后,也会体谅你的,这枚簪子你喜不喜欢,我替你戴上好不好?”
  南枝愣了瞬,见他径直伸来的手,连忙推拒道:“不必不必——”
  尚未说完,沈言灯抬首见她盘起的妇人髻,面色稍凝,却又掩下道:“以往我事务繁忙,你常拿着簪子问我哪枚好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功夫陪你,你却又失忆了。”
  他扯出一抹勉强的笑,脸上浮起些微落寞,强撑着笑将花簪插入她的发间:“你带着这发簪果然很好看。”
  南枝听出他话中的低落,退后的脚步微僵。
  二楼窗前两人拖腮,都挤在窗前垂目,饶有兴致地看着底下这幕。
  尤其是颜昭音,她转了转眼珠,转瞬想到了颜明砚说的话,这旧识一看就不简单,且手段厉害,万一南枝因此和表兄和离,到时她再添柴加火,那南枝不就有可能嫁到公主府,做她嫂嫂了。
  可想什么,什么就来了。
  距离颇近的两人身后,蓦然又多了一人,沉眸看着眼前温情一幕,幽幽开了口道:“南枝。”
  第46章 母亲她还会这般笃定吗
  街道两侧小贩吆喝声不止,拖着长长尾调响在四周。
  这一唤,在嘈杂声却格外明显,南枝脊背一僵,像是做了坏事被当面逮住似的,没半点底气,她僵着扬起唇角,转首看向陈涿,心虚道:“今日回来得这般早,原以为还要些功夫。”声音越说越低。
  陈涿垂眸,目光落在她发髻间一点红,如枝头俏花艳艳地立着,他意味不明地轻嗤了声,眼底多了些冷意,抬脚走到南枝身旁。
  沈言灯面上笑意不褪:“陈大人,真巧。”
  陈涿方才从朝中回来,与那从扬州调任而来的沈父打了个照面,照着吏部所定的官员升迁,沈父在扬州历职数年,兢兢业业,调其入京也算是情理之中。
  而那柳家家主忽地中风,卧榻不起,柳家一应事务皆由沈言灯所助交给了郑氏,且跟着沈言灯一道迁入京中,定是他在其中作祟。
  想着,陈涿微微侧身,挡住了南枝,沉眸看向他道:“沈公子倒是有空闲,竟想着为旁人的夫人戴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