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作者:懒冬瓜      更新:2025-09-08 09:58      字数:3795
  
  南枝睁大眼睛,这、这哪能一样?分房是分到两个房内,哪是这般近在眼前的只分一被,单叫人眼睁睁瞧着,看得见摸不着的。
  这府邸偌大,书房不能睡,就不能随意寻个厢房暂歇吗。她捏紧拳头,五官狰狞,无声地在他身后挥了两下,转而又恢复了满含谄意的笑,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他的脊背,小声道:“伤好全恐怕得要一个月,不能缩短些吗?”
  窗外风雪呼啸,凶恶地震敲着窗。
  炭火渐渐热起来了,融起满屋暖意。
  过了会,终于听到他语气沉闷道:“你也知伤好要一个月?”
  她扭动着蜷在身上的被褥,又戳戳陈涿的脊背,当即改口道:“半个月就好了!只是些小伤,重伤都在颜明砚身上,我根本没事!”说着,没忍住继续戳着他的脊背:“今晚的事是个意外,我不知道突然会有个黑衣人。”
  指尖一下一下碰着他的背,半晌后,陈涿坐起了身,垂眸抱起软枕和被褥,走到床边,直接将那床被铺在了地上,放好软枕躺下,继续背对着她。
  幸而屋内暖和,只穿单衣躺着倒也没事。
  南枝看着他的动作,在心底重重地哼了声,也别过身紧闭上双眼。
  只一刻,又睁开了。
  还不如分房呢。
  只给看,摸一下都不成!
  他躺在这,她睡不着,只能又扭回脑袋,挪到床边盯着他的背影,蓄意拉长了绵软又可怜的语调道:“陈涿,我手疼。”
  床下闭目的人,眼睫轻轻颤动了瞬,然后睁开了眸,望向那燃出了烛泪的蜡,淡淡道:“卖乖没用。”
  南枝吸吸鼻尖,继续装可怜道:“可是方才擦洗的时候,上面的好些药膏都被蹭掉了。”
  静了会,那道瘦削身影站起了身,拿起塌前木柜屉里的膏药,到了床前,伸指握住她的手腕,另一手的指尖捻起清凉药膏,慢慢涂抹开,那血痕被药膏浸得愈发模糊粘稠。
  陈涿墨发半散,纤密长睫搭落,半遮住幽深的眼眸,却在烛火浸润下多了几分柔意,面色却仍是紧绷着,冷淡地专注在敷药上。
  滑过血痕的指腹微热。
  南枝伸出两只手,偷瞄着他的神色道:“当时我和颜明砚刚进去不久,那黑衣人就来了,说不定那里面藏着什么秘密,后来才悄悄回来纵火的,可他是怎么藏在府里的呢,居然没被那群侍卫抓住。”
  陈涿面色平静,将两手涂完膏药后,从被褥拽住她的双腿,卷起了截,打量着见没什么伤口便递回了被褥中:“双手涂了药,别放在被里。”说完,转而继续躺回地上的被褥里。
  南枝伸着两只手,看向他果断的背影,只得小心地将双臂放在被面上,睁着圆眸呆看那静立不动的青帐,身体是困倦着,可眼却越睁越精神。
  陈涿躺下后,很快就没动静了。
  她小声唤了句:“陈涿。”
  没反应。
  她眸光微亮,加大声量又唤道:“陈涿。”
  还是没反应。
  南枝一喜,果断起身,拽着被褥和软枕小心地躺到了他身旁,还不忘贴心地给他搭了块被角,两人虽隔着距离,可不知怎地困意瞬间席卷而来,她困出了泪花,寻个舒坦的姿势就沉沉入睡。
  冬日的深夜总是又静又燥,静的是四周毫无生息,唯余自己呼吸的均匀声,燥的是一刻不歇的炭火,和内心难定的枯热。
  陈涿缓缓睁眸,侧身轻轻搂住了睡姿歪斜的南枝,垂睫轻吻过她的额心,手落在她的腰处,一搭一搭地轻抚着,眉眼落在虚空处,不知在想什么。
  ——
  这一夜,南枝睡得颇沉。
  昨日惊慌过多,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浑身困倦疲惫得难忍,今晨睡过了早膳时辰,丫鬟进来又添了一轮新炭,才堪堪睁眼。
  陈涿自是早早起身,去府衙处置昨夜事。
  云团将榻边青帐拉开,将呆躺在榻上的人拉起来,服侍着她洗漱换衣,坐到了桌前用膳。
  南枝托着腮,捻勺一口盛着热粥,颇有些食不知味,暗想怎么将陈涿哄好,过了会忽而问道:“云团,你有没有听说过陈涿生气的旧事,大多是怎么被哄好的?”
  云团苦想了会道:“公子脾性淡然疏离,并未曾因着什么事悲切肆笑过,这生气……奴婢还真没听说过能令公子动怒的人或事,这哄……更没人敢在公子面前出言放肆了。”说着,她看了眼满脸愁容的南枝,道:“姑娘是将公子惹生气了,是想寻法子让公子开心吗?”
  南枝眼神一移,别扭地哼了声道:“才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云团看着她的神情,掩着笑却也不点破道:“近来天冷,府衙定是比不上府里膳房的,姑娘若能给公子送些热腾腾的饭菜,公子定会很高兴。”
  “是吗?”南枝眼睛一亮,轻咳了声正色道:“我记得府衙有一地卖牛肉饼的铺子,味道尚算不错,今日也无事,就去一趟吧。”顿了顿,又埋首抿着粥,耳垂泛红,小声道:“记得让膳房做些羹汤糕饼,放在厚些的食盒里,我带出去自己吃。”
  云团笑着应下,忙不迭唤人去备了。
  此时将近晌午,幸而车夫在这府里做事,早已习惯,熟练地加快了脚程,赶在午膳前到了府衙。
  南枝拎着食盒。
  刚下马车,就见了送颜明砚出来的白文。
  白文绷了半日的身子在见到夫人那刻一松,宛若见到救星般双眼骤亮,快步将人送到了门口就赶忙回身,又进了屋内,对着陈涿禀告道:“大人,属下刚瞧见夫人在外,手中拎着食盒,定是心中挂念着大人在这膳食不周,专程过来给您送膳的。”
  香炉袅袅,飘起一阵轻薄的香雾,虚遮住了白文的视线。
  窗前隔着一层竹林,坠着厚雪,青白相间。陈涿就坐在窗前,着了身素雅青袍,墨发被吹起一缕刮到颊侧,手中正翻阅着颜明砚昨夜所见陈叙,听着禀告,神色如常,又垂目翻过一页,从喉间淡淡“嗯”了声。
  白文转身刚要出去,又听他道:“闭窗,添炭。”
  ——
  府衙门前,一片肃穆。
  颜明砚将手中伞前倾,隔雪搭在南枝头顶,另一蒙着白布的手心垂在袖下,在身鲜明绯衣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南枝下意识看了眼他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不是应在府内静养的吗?”
  颜明砚面色轻快,没半分受伤的憔悴模样,朝她露出一笑,散漫道:“和表兄说些事,母亲才允了我出来。对了,你来这作何?”顿了下,看向她手中的食盒,语调多了些被雨水浸过的凝滞:“给表兄送饭菜?”
  他意味不明笑了声:“陈府的膳房倒是不错,隔着木盒都闻到味了。”
  南枝捏了捏食盒木柄,听着他轻巧的话语却一阵良心不安,总归是因她而受的伤,实不忍拎着美味羹汤越过一病患。她犹豫着提起了食盒,表面客气却暗示祈祷拒绝的话,小心道:“你想要吗?
  颜明砚眉梢一挑:“不怕表兄怪你?”
  南枝当时就挺直了腰杆,圆眸里都写满了威严,掷地有声道:“我怎可能怕他怪?也不瞧瞧我是谁?”
  他唇角轻翘,清亮眸间浮起了别样情绪,先回首看了眼沉寂的府衙,才回首接过了饭盒:“既你主动给我,那我就也不客气了,也好尝尝陈府的饭菜有何特别,竟这般合你的胃口。”
  南枝皮笑肉不笑,大方地将东西送出去了,然后空手走进了府衙大门。
  第63章 画像自是旁人不能比
  到底是刑狱地,纵然天色苦寒,四下也守了好些如竹竿般站着的守卫,肩颈落着雪粒,余光就瞧见那满脸愁容,磨磨蹭蹭的夫人走进了院子,一步三歇地进了京兆尹的房门。
  屋里没声。
  南枝扒着门缝,悄悄伸头望了眼,就见着了那桌案后的青衣,正垂目细看着什么,她心里顿时打起了退堂鼓,这办差的地方颇无趣,呆进去后只能托腮傻坐着。既食盒没了,不如调头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退堂鼓还没敲响,屋内人眉眼一抬,语气冷淡道:“是何人?”
  被发现了,南枝僵笑了声,同手同脚走了进去,还没站定就见陈涿的目光飘到了手上,她心虚地缩了缩,藏到袖口道:“听云团说你今晨走得急,连早膳都没用,总这般下去身子是熬不住的,我、我……”她噎了噎,被预备好的说辞在这忽地断节,只能硬着头皮胡诌道:“我是专程与你一道用午膳的。”
  陈涿的目光从空荡荡的袖间,移到了她的面上,轻歪着脑袋,眼底露了几分疑色,他将指尖的纸张搁下,语气平直似只是随意一问道:“午膳呢?”
  南枝眨了眨眼:“是啊,午膳呢?我这就去问白文,府衙的膳房怎地还不递午膳来!”
  陈涿眉梢轻挑:“用这里的午膳?”
  “当然。”南枝笃定道:“我就是专程来尝尝这地的午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