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作者:懒冬瓜      更新:2025-09-08 09:58      字数:3883
  
  高栋忙不迭应下:“大人,属下定会尽职,比不让大人失望。”
  第66章 掌柜陈涿绝不能留
  晌午后,四下泛起一阵又燥又冷的烈风,和煦暖阳高悬于天穹,柔柔融进了地面那层单薄冰层。
  陈涿并未直接回府,令着马车到了京城中一不打眼的酒肆中,刚到径直往二楼而去,脚步熟稔,瞧着便知是常客。
  推门而入,仆役早已备齐了茶水和糕点,香炉袅袅飘起薄雾,将整屋都浸上一层清幽的暖香,正中心底下却跪着个中年男子,不安又无措地埋首,见着那只官靴从眼前而过,蓦然磕着脑袋,高喊道:“大人!草民不过一铺子掌柜,实不知惹到了哪位大人!若有什么仇怨,草民可奉上所有家产,只求、只求大人能饶我一命!”
  他不过是扬州一普通铺子掌柜,兢兢业业多年,自认没与什么人结怨,却忽地在回家途中被人敲晕,再醒来时竟已在入京的路上,问了数遍看守他的那些人,可得来的只有沉默,快将人逼疯了。
  屋内没什么响动,只传来落座的窸窣声。
  掌柜悄摸抬起眼缝,颤着身子看了眼,就见一绯袍男子,坐在他几步之外,姿态矜然,面色冷淡,垂目不知在想什么,额心却突兀地染了点艳,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眸光轻轻一垂,看向他启唇道:“我知你名柳文轩,是柳家旁支庶子,多年前受主家恩惠,让你掌了柳家金银器物的生意。”
  柳文轩没曾想被他查到了根底,面上肉一颤却不知是因着什么被寻来,只将脑袋搁得更低了。
  陈涿却忽地轻笑了声:“倒也不必惊慌,我夫人与柳家颇有渊源。此番唤你来并非为难,只是有些事想问一问。”顿了下,目光投向手旁样式讨巧的鲜果状糕点上,新奇地拿起一块在手中打量着道:“去岁柳家掏空半数家产,以运送嫁妆的名义尽数送到了沈家府上,此后不久,这批家产不翼而飞。我知掌柜是柳家颇信赖的亲信,便想问问,它们是作何用?”
  掌柜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埋首眸光闪烁,答道:“是沈府账上亏空,这才不得已求助老爷,老爷早有与沈家接亲之念,趁势作胁,这才、这才提前以嫁妆的名头将银钱送去了。”
  “账上亏空?”他将糕点放下,擦去指腹细渣道:“柳家是扬州城内有名的富商,积财数辈,一个地方知府,何来如此大的亏空?”
  “此事关系重大,如今柳夫人入狱,轻则流放为奴,重则株连全府。我只要将你缘由道来,无论如何,自会保下你的命。”他站起身,挡住了从窗棂透出的光尘,几步走到面前,那绯袍轻晃,居高临下睥他道:“那沈家,要这些钱财有何用?或是献给了什么人?”
  掌柜看向那晃在跟前的衣摆,全身都在发抖,说是死不说也死,索性闭目争取一线生机,咬牙道:“草民说。”
  ——
  沈言灯本办了一件得意事,可在宫门口这一搅,半点悦色都没有,眉眼透着股阴郁,直接回了沈府。
  沈父遥遥从报信仆役口中听说了消息,大喜,在堂内等着沈言灯回来,待沈言灯走了进来,再也遮掩不住脸上笑意,激动道:“言灯,为父果真没看错你,来京不过短短几月,你竟已行至此步,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取代那陈涿,光耀我沈家门楣。”
  沈言灯今日没心思应付他,强忍下烦躁脾性,面上强撑起一抹尚算温和的笑意道:“陈涿在朝中牵扯过深,早受忌惮。陛下如今不过是顺势而为,想要彻底除了他,还得费些功夫。”说着,笑意凝了凝,语气多了些冷意道:“只要从柳家入手,将他彻底和宫宴刺杀联系在一起,饶他再如何得帝心,也翻不出什么波澜。”
  沈父听着,眉尖轻皱了瞬,劝道:“言灯,这柳家不应再查下去了。”
  “为何不能?”沈言灯眸光一沉,不解道。
  沈父眸光轻闪,却避开了他的视线,寻借口道:“在扬州时,众人皆知沈柳家牵扯过深,若被有心人构陷,也难以说清。”
  沈言灯却微眯起眼,盯着沈父的神色变化,这些时日他查案时,并非没注意到其中疑点,不过只想早早将疑点和陈涿联上,便避重就轻,并未查清。他心底忽而涌出些不好的预感,语气稍冷:“父亲,有何事还请如实相告,若是沈家做了什么,有朝一日被捅出来,我却连解释都没法在陛下面前说清。”
  沈父端着茶盏,遮掩着抿了口,沉默许久终道:“那些首饰是柳家去年送入府中的嫁妆。”
  “什么?”沈言灯面色一沉,心口慌乱愈盛,几乎是咬着牙问:“那为何会被献入公主府?”
  沈父唇翕动了瞬,眉心皱了皱,神色间多了些身为人父的威严,沉声道:“此事你不必知晓。这世上没有天降的好处,沈家世代难入京城,官职低微,若我没寻机会斡旋,哪有今日沈家光景?哪有你得圣上青睐的机缘?幸而如今这差事是落在你手中,更没人会联想到沈家,自可安然无恙。”
  沈言灯眉心郁气却半分没褪。
  安然无恙?单他查案月余就觉出数个疑点,那陈涿怎可能不知。恐怕早已在背后深查数日,摸得比他清楚百倍,迟早得了证据,递到御前,那他不仅要彻底失了南枝,就连今日所得一切都会转瞬消散。
  ——陈涿绝不能再留。
  他隐忍着坐了回去,心底疑惑未消,看向跟随沈父身边奉茶水的老仆,又不动声色递给身旁人一个眼神,身旁人立刻会意,转身悄然出去了。
  沈父却没察觉异样,安抚着他继续道:“言灯,你放心。待你真的在朝中站稳脚跟,为父定会助力再上青云。”
  ——
  陈府房内,柳家掌柜坐在侧旁,谨小慎微地看向许久不见的南枝,又瞥了眼她身旁的陈涿,怯怯说着话。
  南枝是见过着这掌柜的,颇得柳父信任,如今听着他的解释,却深深地拧起眉,疑惑道:“你也不知?”
  柳掌柜讪笑道:“回夫人,老爷虽信重我,却也并非事事让我插手,尤其是……数额如此庞大的家产,不过我猜测应是转送给了旁人,这才让那些首饰流连到了京城。”
  南枝狐疑看他,怎觉有些不大对劲?
  柳父不信底下几个庶子,总觉他们会抢占家产,掠去铺面,反倒对这些跟在身边多年的掌柜们颇为信赖,寻常若有生意往来,必定是带着他们一道出去会谈,怎可能一点风声都不知晓。
  一旁陈涿将油纸打开,露出里面精致小巧的果状糕点,往她那处推了推道:“午膳用了吗?”
  南枝被分了神,看向那卖相颇新奇的糕点,刚饱的腹中又生出点饿意,便捻起一块咬了口,含糊着毫不心虚道:“用了一点点。”
  柳掌柜拘谨地坐着,手脚都不知该放在何处,声线中都带了些哭腔道:“夫人,我真是什么都不知,就求您放过我吧。我老母八十,孩子还在襁褓,就留我一命回去看看他们吧!”说着,扑通跪了下来,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撸着袖口快要哭出了声。
  南枝嚼得腮帮鼓起,却被他一举动惊得都不敢咽东西了,结巴道:“那、那你下去吧。”
  柳掌柜一喜,下意识看了陈涿,见他也颔首这才敢转身后退,可惜南枝端着茶水咽糕点,没注意两人的举动,待咽下后刚想和他再问些这掌柜的事,眸光却忽地注意到陈涿额心那花钿,他竟还留着!
  她将糕点一放,惊得睁大眼睛问道:“你、你今日就是这般出去的?”
  陈涿坦然地“嗯”了声,垂目看了身上衣裳,满面疑惑道:“有何不对?”
  南枝站起了身,走到他面前,倾腰用指尖抹着他额心,欲哭无泪道:“我只是随手一画,你怎能这般带出去,去的还是宫中,这旁人一瞧就能注意到。”
  陈涿道:“颜料色重,没洗去。”
  “这染料是可用皂角洗去的。”她用手指没抹掉那花钿,气冲冲地站在他面前:“要是被知晓是我画的,不知会误以为我有什么怪癖呢!”
  陈涿语气真诚道:“我入宫时带着官帽,不过寥寥几人见着罢了,更不会有人知晓是你所画。”
  南枝满口狐疑:“真的?”
  陈涿抬眸看向她气势汹汹,双手掐腰的模样,轻轻翘起唇角道:“真的。”说着,顺势将人一拉,手勾着腰身拢到怀中,让她坐到腿上,眼睫低垂着道:“不过往后这几日想来我也不必入宫了,沈言灯今日在御前告了我一状,陛下怀疑那是宫宴是我派人刺杀,下令让我在府中歇息几日。”
  南枝想从他怀中挣脱的动作一顿,看向他垂落在眼尾的长睫,和隐隐低落的面色,心间一软,伸手贴上他的脸颊,语气轻快道:“那正巧在府中歇息几日,我也可再与你切磋切磋棋艺,还能照着你的模样,再予你画两张像,不比每日起早贪黑上值好多了。”
  她说着,眸光落在他的面上,像顺毛似地抚了抚脸颊,忽觉触感好得和狸奴肚皮那层软肉一样,她眼珠狡黠一转,将两只手都贴上了双颊,玩幼时软偶般来回揉了揉又停住,乐得唇角翘起道:“就算你没了俸禄,我也不会嫌弃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