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作者:懒冬瓜      更新:2025-09-08 09:58      字数:3786
  
  颜屺愣了瞬,心底算计被眼前人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这沈侍郎是他多年前随手一助的举子,倒没想到这般忠心耿耿,给一丁点骨头就跟到了如今,可惜只会乱吠,没多大用处。不过此次倒能替他遮上一遮,他笑道:“那就照沈大人所言。”
  ……
  两人左右谈了不过一刻钟,沈言灯被仆役送出了府门。
  另一边路上,耍酒疯的昭音正被丫鬟扶着,跌跌撞撞地硬要往这边走,眸光忽地一凝,瞧见了熟悉的身影,伸着脑袋靠近了些道:“那是谁啊?”
  她抬脚要往那处走,却被不知从何处横插而来的仆役拦住,毕恭毕敬道:“郡主,您醉了。”
  微侧的方向正好挡住了那身影,昭音揉了揉眼睛,视线中却什么都没有了,她皱着眉,嘟囔了几句,酒意作祟硬催着她继续抬脚。
  仆役忽地一转身,躬身行礼道:“公主。”
  柔容还没走到近前,就嗅到一股浓烈的酒味,她蹙眉道:“怎地用了这么多酒?还不快点来人,将郡主送回去,再让膳房送点解酒汤来。”
  昭音被这一打断,挠挠头转瞬也就忘了,讪笑了声又朝柔容三根手指道:“母亲,我就用了两杯酒,一点都没醉。”刚说完,双脚原地绊住,脑袋一仰直接跌到了几个丫鬟的怀里。
  柔容扶额叹气,忙令着几个丫鬟将人扶走。
  闹哄哄的一吵,颜屺也从屋内走了出来,见是柔容面上立刻扬起笑意道:“夜色已深,殿下怎么起来了?”
  柔容抬眸往屋内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捏着额心道:“睡到一半,做了些噩梦,你再制点安神香吧。”
  颜屺当即上前,替柔容捏了捏肩颈,又随她一道往后院走。
  ——
  天际最后一抹光被吞没,月牙随之从云雾中透出了一钩暗亮,给漫府红绸盖上了一层柔腻的纱。
  岑言推了木门入屋,就见王凝欢早已换去了嫁衣,坐在桌前手中翻阅着宗谱,抬首见他蹙眉问道:“方才我让人在府里寻你许久也没找到,你去了何处?”
  他坐在桌前,将手中几叠纸推到她面前道:“回去取了些东西。我知你对我仍心存戒备,可我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法子能应对。喏,这些是我的户籍路引,祖宅地契,虽只是点薄田地产,总归是我的全部身家,你捏在手里也能放心些。”
  王凝欢点在宗谱上的指尖顿住,垂目看向那叠纸,倒也没有推拒,道:“你既如此坦荡,那我应当同等报之。我与你成婚的目的先前已然说清,不过你什么也不用做,只需防范族中一些人。”
  她慢吞吞道:“当年陛下刚回京城时,先帝被叛党所围困,是祖父上前护驾,一刀斩了那褚党头目,这才得了爵位,实则王家族中并没几个真才实学的,倒都想着分一杯羹,你需得小心我那几个庶兄,还有族中……”
  岑言伸手托着下巴,眸光盯在她脸上一动不动,似在出神。
  屋内说话声断断续续着,一直不停。
  月影渐渐挪到了树梢缝中,透出细碎银光。
  陈涿将南枝抱下马车时,她早已昏睡过去,臂弯蜷着卷宗,手仍在无意识揪着那衣领,在梦中小声说着他的坏话。
  他充耳不闻,将人在怀中揽好,走到了长廊处才问道:“今夜你是回竹影院,还是去母亲那?”
  睡得正酣的南枝只调整了脑袋,窝在他胸口睡得更熟了。
  他轻叹声道:“既不说话,那我便当你想回竹影院了。”说完,臂弯收紧怀中的醉鬼,心安理得地抬脚往竹影院的方向去,一直进到内室,将人安放在榻上。
  他站在一旁,静看了会,唇角小弧度地翘起。
  南枝似察觉到了视线,掀开了一点眼皮看他,哼声道:“要喝水。”
  陈涿直接在榻旁桌给她倒了杯温水,将人扶着慢慢喂进去,她抿了两口,皱眉往前一推,质疑道:“怎么是苦的!你下毒了!来人啊,报官呐,贼人要毒害神仙啊!”
  陈涿:“……”
  唇上沾的都是酒痕,怎可能不苦?
  他将茶水放到一旁,捏了捏她脸庞左右的面团道:“想要解药吗?”说着,垂首亲了下她的唇瓣,道:“你现在去沐浴,将身上的酒味全去了,回来我就给你解药。”
  南枝捣蒜般点头。
  他起身,交代着云团将人带去沐浴,再让膳房送碗解酒汤来,便拿起榻上那卷宗随意翻阅了几下。
  这是当年染坊那桩案子的卷宗。
  染坊原名如意坊,所制染料是为京中独一无二,便得了机会给宫里奉上贡布,谁知从头到尾都被掺了剧毒,经手染工皆受伤严重。待案子刚平息,就又着了一场火,几乎所有锦布都被烧毁了,当时人人都道是老天降罪,便摘了坊前匾,渐渐沉寂下来。
  可根结就在那场火。
  怪不得颜屺将戏班设在染坊附近,又再三派人到那地前去查探。
  他将卷宗放到榻旁小桌上,垂目沉思了会。
  忽地,背上多了一温热又柔软的重量。
  有人将脑袋搁在他耳朵旁,蹭了蹭,小声道:“好舒服的床。”
  一簇簇热气洒在他耳边。
  他喉间微紧,从凳子上起了身,就见素面素衣的南枝茫然地站在原地,扶了扶自己的脸,不解道:“怎么床还会动?”
  陈涿深吸一口气,绕开她,到外面将醒酒汤端了进来道:“这是答应你的解药。”
  南枝嗅了下,不屑地“切”了声道:“你当我真的喝醉了吗,雕虫小技,还想骗我!这明明是解酒汤!”
  陈涿犹疑了瞬,转身将解酒汤倒在了瓷杯里,又递给她道:“方才拿错了,这才是解药。”
  南枝眯着圆眸辨认了会,终于满意地嗯了声:“对嘛,这才是解药,我就说你骗不了我嘛。”说完,仰首囫囵几口喝完了。
  她抬脚踉跄着,一下扑到了榻上,稍微翻滚着进了被褥,呼吸很快就变得均匀又绵长。
  陈涿沉默了会,上前将她的鞋脱下,收整了下就躺到了她身侧,坦然地将人勾到怀里,漫不经心地用指尖摸她的眉眼。
  只缺席了一会,就醉成这般模样。
  麻烦,往后只能寸步不离跟着了。
  ……
  一个如常的夜过去。
  南枝醒时,眼前浮起许久未见的青帐纱,她呆了会,记忆停留在与昭音肆无忌惮地饮酒的那刻,剩下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肯定是陈涿,趁人之危,将她带回了竹影院。
  她动动小拇指就想明白了。
  南枝在榻上翻滚了会醒神,才探出脑袋望向空荡荡的内室,什么也没有,唯有眼底的小木桌放了一书卷。
  她随手拿着,只当是寻常书籍,窝到榻上准备翻看,可刚打开一点,余光刚瞥见几个字眼,就听到了制止声。
  “别看。”陈涿有些着急,快步走到跟前,想伸手拿过她手中的书卷。
  南枝呆了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直接将东西扔到他怀里:“不看就不看,我根本就不想看,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还给你。”说着,挪到榻里深处背过身,气得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陈涿怀里被塞着那卷宗,就只见到她的后脑勺,身子缩成了一团。
  第85章 生辰有些事该放下了
  南枝正对着里墙,一动也不动。
  陈涿反应过来,捏着卷宗的指骨动了下,蓦地生出了悔意,他试探着道:“此卷是一些旧事的卷宗,牵涉甚广,我这才——”
  没说完,榻中人骨碌碌坐起了身,凉凉看他一眼道:“是,牵涉甚广,总归你的事与我都没什么关系,你与我也没有关系,不用和我解释。”
  南枝到了榻沿,一手将人推开,准备套上鞋。
  发梢垂落,散乱地贴在颊侧。随着动作颤着,陈涿隐约能看着她面上的几分愠怒,他顿了瞬,指尖搭上了她的腕,将卷宗递到了面前。
  南枝积攒的怒和怨被一激,她抬手,一把将其拂落,就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径直往外走道:“云团,收拾东西,我要搬回浮光院。”
  陈涿站在原地,眼睫颤了颤。
  澄亮的天光从窗间投射而入,照得满地清白,青帐被风吹得飘起,拦住了那直投而入的光亮,圈出一笼阴影,玄衣就站在这阴影中,许久不动。
  南枝出了房门,晨间凉冽的风吹到面上,稍稍清醒了点。
  云团凑上前,讶异道:“姑娘真要搬回浮光院?”顿了下,原以为昨夜两人一道回来是和好了,可这怎么又吵起了架,她小心劝道:“那里许久没住人了,这些时日也没打扫,怕是一下收整不了,冬日夜里冷,姑娘在那恐是要得风寒的。”
  南枝胸口起伏渐渐平和,她冷静了点道:“那我今夜继续到母亲那,等浮光院收拾好再过去。”
  云团一听她是铁了心,只得先应下。
  她转首朝屋内看了眼,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