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作者:懒冬瓜      更新:2025-09-08 09:59      字数:3788
  
  她呆呆道:“你做什么?”
  陈涿俯身,伸手将她的上半身提了起来道:“你也一起听。”
  南枝头发乱糟糟的,面上还带着刚醒的茫然,听着这话,神色陡然一惊,彻底醒神了,愕然道:“你说什么?!”
  陈涿神色如常,半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木着脸,伸手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次陈涿少有地坚持,几乎是连拖带拽,她的抗议没起一点用,被迫从榻上起来,草草用了几口早膳,打着哈欠到了书房。
  因只是简单教点课业,倒也没怎么变故,书房摆好了两张桌,笔墨已然备齐。
  颜明砚站在书房里,穿了件鲜蓝衣袍,眉眼也透着刚醒的倦意,见着陈涿刚准备俯身,转眸却看到另一旁揉眼的南枝,愣了下才道:“表兄。”
  南枝掀起眼缝瞥他一眼,拖拉着脚步走到桌前坐下了,她托着腮,呆呆地看向桌上笔墨,尚还不敢确信眼前这一切。
  陈涿抬首,让白文将书分发给他们两人。
  足足一摞,粗略看来得有十几本。
  颜明砚一翻,却见没有一本是与科考有关的,反倒从田产水利再到律法宫制一应俱全,他面露疑惑,问道:“表兄,这是不是拿错了?”
  陈涿神色如常,只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你先前荒废多年,一时之间也难以补足,这些全都是各行当一些最简单的总要,将全都吃透了,才有能力去做下一步。”说着,他眸光轻闪,咳了声道:“当年我在春闱前夕,也是先行翻阅了这些书,才顺利中榜的。”
  颜明砚伸手量了下书的厚度,足有半指高,学完这些恐怕都得到古稀了吧。他略有点怀疑地点了头。
  就在一旁,南枝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悄悄闭上双眼,安然小憩了。
  陈涿抬脚走到她面前,垂目见着她困倦的模样,心中一阵叹息,他实也不想这时将她惊醒,可朝中动荡,垂拱殿上下被清洗了一遍,有些事愈发不好探听,只得知陛下暗中派出了人手,去向却不明,他总觉有一件极要紧的事正在悄然发生。
  以往他向来不惧,可如今却有了软肋,若踏错一步,满盘皆输,他必定被牵连进去,府中上下也会遭受祸端,南枝在京中便没了倚仗,若到最坏那步,恐怕到时所有只能靠她自己。如今他只盼望在有些事来临前,能让她知晓的多些,能倚仗的多些。
  他伸出指节,敲了下桌案。
  南枝睁开眼缝,眸光忽地瞥见了一片衣角,心神震荡。几乎是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她垂下脑袋,随手翻起了一本书,装作专心地看着。
  陈涿默了默,伸手将那本拿倒的书放好,道:“你既对水利感兴趣,那就从这本《水经》开始,此书内容寥寥,极易理解,通读一遍后各自交份见解给我。我有事得去府衙一趟,待一个时辰后回来。白文,你盯着他们。”说着,他用目光丈量了下两桌的距离,皱眉道:“明日在此放张屏风。”
  白文当即应下。
  前脚人刚走,后脚南枝就收起了严谨好学的假面,脑袋立刻就黏在桌案上了,不管不顾地睡起回笼觉。
  白文的话在嘴里溜了几圈,终究没敢上前阻拦。
  屋内翻页声沙沙,微风撩动起廊前竹帘,是个难得的晴天。
  一缕澄澈的光线柔柔照在了南枝的侧颊上,直到时辰将至,那眼睫才轻微颤动,她睁开眼皮,撑着懒腰才见自己睡过了时辰,笑意瞬间僵在了嘴角。
  看不完了。
  白文友善地上前提醒道:“夫人,大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南枝急得火烧眉毛,余光瞥了眼身旁的颜明砚,却见他已然写完了,正吹着未干的墨迹,见她打量还挑了挑的眉,扬着一抹极恶劣的笑道:“睡得舒坦吗?啧,还有不到一炷香,应该是来得及。”
  她实在拉不下脸,梗着脖子道:“当然,我心中有数,这本书我早就看过了。”
  颜明砚忽地从书中抽出了另一张纸,指尖捏着薄薄一张,轻晃了下,感叹道:“那我多写的这张好像是白费了,算了,扔了吧。”
  窗棂渗出光尘,那纸张单薄,与桌上那张明显字迹变化了点,扬在明暗中。
  南枝双眼蹭地一亮,心底那些对他的恶言在这一刻消失殆尽,能屈能伸道:“给我,我帮你扔。”说着,殷勤地伸出双手。
  正当两人交头接耳时,白文身体陡然一激灵,朝着门口服身道:“大人,您回来了。”
  南枝笑意还没收回,僵僵地转过脑袋,就见一个被阴影笼罩住的身形,眉眼清隽,一身绣有竹纹的衣裳在光亮中熠熠生辉,正定定看向他们交接的动作。
  第102章 送行(双更)……
  明媚阳光,洒洒照在了院中,像是蒙上了一层极具光泽的金漆,映出灼灼光彩。
  南枝对上陈涿的视线,心虚地眨了眨眼,然后僵硬地垂下了那悬在空中的手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陈涿的身形从那层金漆走了出来,他伸出指节,欲要轻敲一下南枝的脑门,可刚伸出手却又不舍,只得收回转而对着颜明砚道:“既打算专心准备春闱,就莫要再将心思放在旁事,唯此一次,下不为例。”说着,上前拿起那两张答卷,垂目通阅了遍,提起朱笔随意勾注几句,便落在一旁,令着两人翻起那本《水经》。
  南枝一睡又一惊,总算彻底清醒了,垂目看向那繁杂又晦涩的话语。
  什么东南西北,水海河沟的……她本就抱着糊弄的心态,此刻只觉头晕,耷拉着脑袋被迫听了点。
  颜明砚似是真心想要准备那春闱,眉眼间是少有地认真,竟用心去理顺那书中所写繁杂水系,天下江河,源生源起,再从此引入到了工部所做水利工程,几座有些老旧的堤坝,和早应新建的桥渠。
  话里话外,竟都是治水修渠的基要,还涉及了好些朝中辛秘,深入简出,只用寥寥几句将其说清楚了。
  屋内外风声簌簌,拂动桌案成叠的纸张,弯出皱痕。
  一片温和。
  倒也没在此耗多少时辰,傍晚前就放了两人,颜明砚担着满身倦意和收获离开了,而南枝正装模作样地将几本整齐的书叠放在一起,鬼祟地探起眸光,打算趁着陈涿不注意悄声溜出去。
  可下一刻,陈涿直接行至她面前,语气总算柔和了点道:“所学如何?”
  南枝呆呆地抬起脑袋,费力回想道:“收获颇丰,天底下所有江流相聚相散,短暂相汇后,各自奔向渠道,途径山川、坡地、平原,步调生出快慢……”她说了许久,越说越忍不住惊叹,自己简单一听,居然记住了这么多,这若要参与春闱,岂不是要将颜明砚狠狠踩在脚底下。
  唉,太聪明,没办法。
  陈涿却皱眉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些。”顿了下,他才道:“当时你被刺客追杀,无奈下跳落山崖,幸而遇水才得救一命。可你可知那是何水?流向何地?纵深几何?若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就不应跳。”
  南枝一愣,这些……她怎么知道?
  半晌后,她才犹豫着答道:“那河水生出两山间,水势迅疾,应是、没问题吧。当时我心里虽没有十成把握,可总有一半机会,”她挠挠脑袋:“就想着赌一把……”
  陈涿将人从凳上扶起来,清透瞳仁透着她的倒影,随着微风轻晃着,他面露严肃,沉声道:“往后行事,若是没有七分把握,连念头都不要有。”
  起身太急,一点墨溅在衣角上,成了绣在衣裳绣样上的一点花蕊。
  南枝先应了声,后忽地觉出不对,异常敏锐道:“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陈涿眸光轻闪,方才他去府衙时,终于得知陛下派出的人手去了何处,边关。
  边关历经数年,一直安稳和乐,为何非要在此等时机做出此举?前思后想,缘由或许只有那一个,端端正正地摆在那,却实不敢让人深想,生怕露出一丝神就真的应验了。
  相差几日,这时派人拦截,终究是迟了。
  只能尽全力而为,若成,陛下昏庸无道,不堪为帝,此次顺势里应外合,借机改换新君,无论用什么狠戾手段,总归是有几分胜算的,若败……往后局势变幻,再也难定了。
  以往他信重温和之法,总想能以最微末的损失,平和地缓慢地除去这些毒瘤。可如今才觉,废物和蠢货总不自知。
  他道:“正值难分之时,一切尚且没有定论。若是一旦应验,便覆水难收。”
  南枝神色一滞,许久说不出话。
  陈涿伸出手,指腹轻擦她脸颊上一点墨迹,反倒越揉越大,黑了半面脸。他轻咳了声,装作没发生般道:“不用担心。这把火烧不到京城。我与你说这些,只是希望往后你莫要再做危险之事,平安无虞。”
  护她为其一。
  其二,南枝以往和那姓沈的做过几日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