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作者:懒冬瓜      更新:2025-09-08 09:59      字数:3784
  
  昭音垂下长睫,轻声道:“你包袱里的迷药。”
  她听着,恨不得猛拍自己脑门:自食恶果啊,这种危险东西用完为什么不早早扔了?如何好了,留着报应到自己头上了。
  ……
  意识像落到地上的一根断线,任凭怎么费力想将其拾起来,憋破脑袋也是徒劳。待她拼劲全身力,扯开眼皮时,先感到的是四肢束缚感,就看到昭音俯身将她绑紧。
  她低弱如蚊道:“昭……昭音,你绑我,做什么?”
  此刻,她的脸颊近乎贴在马脖上,双手绑在了身后,肩侧斜挎了一弯弓,因药效没过,浑身软绵绵的,靠着绳索才能勉强维持住身形。
  昭音轻呼了口气,继续道:“这匹马是信使常年与边关通信所骑,就算将其眼睛蒙上,也能将你送到表兄那,你安生点,天亮就能与他汇合。肩上那把弯弓,是你一直想要的,如今我送你了——”
  “昭音!”南枝慌得心口乱跳,打断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末了,她盯着昭音的神情变化,猜道:“是不是来了什么人,他们威胁你?要害你?还是……要害我?”
  昭音将一方赤红信旗插在马鞍上,闻言指尖一顿,终于敢直视她的目光,却直接抬首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凶道:“我让你走就走,何来怎么多话!”
  南枝泪汪汪地呼痛一声,眼珠却乱飘了圈,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城门,一时愕然道:“我怎么在这?正好,昭音你与我一道走。”
  “郡主府有暗道直通城外。”昭音犹豫了瞬,从怀中拿出了一株被压得有点扁的牡丹花苞,斜插到南枝发间:“帮我把这株话带给凝欢。就是可惜了,还没到开花的时节。”
  南枝眼中含泪道:“要给你自己给!我才不帮你!”
  昭音眼睫轻颤,仰首看向她,轻轻扬起了唇,漆黑夜色中,眸光闪着晶莹的亮光,像是掉在地上的烁星。
  她抬手轻轻往马背一挥,这匹老马就如往常数百次一般,沿着既定的方向疾驰而去。
  远处仍隐隐传来南枝不甘的声音:“昭音——”
  一直等到那马远远消失,城门守卫小跑着上前,道:“各处已经按照郡主的吩咐布置好了。”
  暨郡人少,地少,兵自是更少,匆匆聚集不知能有多少人,四处还混杂着好些底细不明的商人,谁知会是谁在暗地里放出支冷箭,戳到心窝口。
  昭音着了身深蓝衣裳,发间只斜插了一只银簪,她慢慢道:“郡主府外可能有他们的同伙,你们只在远处守着,听见动静再上前。”
  郡主府里,所有下人都被五花大绑,蹲坐成了一团,低声呜咽哭着,赫连冒手中握刀,领着几人围守在他们身旁,被这哭声吵得皱眉,手腕一翻,大刀横插进那人手臂处,抽出就是鲜血如注。
  他冷声道:“若再吵,掉的就是脑袋了。”
  所有人瞬间噤若寒蝉。
  他往里瞧了眼,可那声称要将陈夫人带出来的郡主没了一点动静,隐约觉出点不对,道:“你们几个进去看看。”
  可话音刚落,府外响起一阵清脆又细微的叩铜锁声,他浑身一绷,视线凝在那到笨重木门上,示意身边人去打开门闩。
  几人一众围上去,隔着几步抬起门闩,随着门被打开的绵长滋啦声,却见那泠泠月光下蓝衣姑娘抬目,沉沉地看向他们,发间银簪一明一暗地闪,像是划破黑幕的一道璀璨银辉。
  她跨过了门槛。
  第123章 重逢(一更)开城门,护信使……
  一片密林中,月光稀疏地透下几点清辉,却挥不去漫到天际边的漆黑。
  四周死寂,唯有一串重复的马蹄声,嗒嗒行在黑暗中,饶是辨不清脚下的路,老马识途,也能如常又熟练地越过坑洼,将人送往远方。
  可药效没散尽,南枝像是被鬼压床了般怎么也提振不了意识,甚至连掐醒自己的力道都没有,她死死咬唇,这才没睡过去。
  暨郡没有屯兵,单靠寥寥几个守卫,定是凶多吉少。
  她不会放任昭音一人在暨郡的,只要她能解开绳索,纵马早些赶到雁门关,让陈涿派兵过去,一定还有转机。
  可都怪她选的这迷药药效太好了,脑袋昏昏沉沉,只想大睡一觉。
  这马按照这速度下去,最早抵达也得是天亮。想要改变,只能拼一次,解开绳索,她尽全力纵马疾行。
  南枝半趴在马上,轻颤着抬起眼皮,软绵绵的指尖开始挣身后的绳索,不知解了多久,绳结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可她本就是靠着绳索**才固定在马背上,一时散了力,马背又颠簸,上半身散了力,竟开始左右摇晃。
  但也只需再一借力,就能彻底挣脱。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定在了十米外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上,将心口和身上的力气存一存,尽全力伸出上半身,只等那一刻猛然一跃,滚落在潺潺溪水中。
  一阵翻滚中,她只护住了自己聪明绝顶的脑袋和美丽绝伦的脸庞,膝盖和手臂都被小石子摩擦,划出条条血痕。幸而只有在坠马时猛跌了一下,腿骨有些钝痛,其余都是小伤,就滚落着停在了小溪窝里,烂泥湿软,水位又不高,只漫到了她的耳尖处。
  溪水不冷,潺潺流淌在耳边。
  她甚至能听到,一滴滴水珠落在顽石上的沉闷声响。
  南枝咬紧唇,拼着力想起身,可一面是药效,一面是旧伤加新痛,汗涔涔地淌进发缝里,又和眼泪混在了一起,反倒耗去了大半力气,重新摔在了溪水里,糊了一身脏泥点。
  树荫稀疏,几缕月光透着缝隙,柔柔地打在她的脸上。
  深夜太冷了,月光也太冷了。
  越发沉重的困意袭下,她颤着眼睫,泪簌簌地往下掉,头一次全身蔓出了无边无际的绝望,指尖疼,腿脚疼,全身像要被碾过了一遍,只想把眼睛闭上,沉沉地睡一觉,睡到明早太阳初升的时候。
  可是、可是,她会不会就此一睡不醒了?
  可是,她好想好想好想陈涿啊……
  自从陈涿离京起,她只敢在深夜偷偷想他一小会,再揉成一个小团在心里藏起来,连眼泪都不敢流,明明就差一点就能和他见面了,明明她已经准备好满肚子借口了。
  攒的眼泪瞬间全淌下来,反正底下就是溪水,小哭一会也发现不了。可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大,回荡在空旷的密林里。
  南枝泪眼婆娑地想,要是真的有鬼,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同类?
  听说人在水里死了后,是会浮起来的。
  她记得陈涿说天下水系相连,说不定要时候她能顺着各地飘一圈,还能再回到京城,变成孤魂野鬼了好生去吓吓他们。
  ……
  眼皮重得撑不起。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发间物件坠落,脸颊被溅起了一点水花,凉得她惊醒,可侧目看过去,月光映下来,却见了一点绮色。
  是那朵昭音托她送给凝欢的牡丹。
  这是一朵艳红的,含苞待放的牡丹,照着花期,只要再等月余,就能连根带枝一道运送到京城。
  南枝颤了颤眼睫,水珠顺着眼尾慢慢滴落,泛起一阵涟漪。
  她抬起了手,指尖陷在了烂泥,将那枝牡丹花抓在了手心,撑起了上半身。
  一只手按在了岸边,露出了一双通红的眼眸,她爬起来,站起了身。
  半边衣裳是湿的,脚步踉跄,她将掉在地上的弯弓拾起来,抬目看向四周,忽地顿在了原地,那匹马竟停在了她的几步外,埋首啃草。
  那双溜圆的马眼睛在月光中发出锃亮的光。
  南枝缓缓走了过去,再次拉住了那匹马的缰绳,可一丝血腥味传到了鼻尖,她皱眉,侧目向深草中望了过去,下一刻睁大双眸,紧紧捂住了嘴巴。
  深草中横躺着一具尸首,双眼还是睁开的,鲜血凝固了一片,应是刚被害不久。
  这就是送信的那位信使。
  南枝的心瞬间提在了半空,可紧接着远处传来了一阵窸窣声,侧目望去隐隐可见微黄火光,她呼吸一紧,拉住这匹马的缰绳缓步往那处走去,若稍有不对,立刻上马离开。
  越靠近,越能听清几人细碎的说话声。
  “陈大人让我出来找人也有了好几日吧,这么些人,分了那么多路,连个影子都没有寻到,到底能在哪?要我看,说不定根本不在边关。”
  “我从晁副将那听说,陈大人要找的就是他那夫人,可这千里迢迢,陈夫人怎么可能从京城一路跑到雁门关呢?就算真来了,一路凶多吉少的,也未必能到。”
  “诶!有些话莫要乱说!”
  被提醒后,那人立刻噤声,又端起烈酒,咬着刚炙好的兔肉,谈论起旁事。
  南枝只模糊听了几句,悄声从后扫了一眼,却见是十几个穿着兵甲的高大男子,正围坐在火堆前,喝酒吃肉,说说笑笑,话中好似提到了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