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者:
郑关耳 更新:2025-09-08 09:59 字数:3896
常喜乐眼看着陈墨芯不知从哪拿出了个小巧的紫外线笔,她那句“到底谁会随身带着这个”的吐槽硬生生憋在喉咙里,就看着这幅画的那朵剑兰花所在处,果然慢慢浮现出一个形似梅花的印记。
“这看起来,更像是猫爪印吧?”常喜乐微微凑近看了眼,对“梅花”这一说并不认可。
陈墨芯以前也没见过Prosit的真作,一时难以反驳。
说完了吗?说完了该轮到她了。常喜乐看了眼远处钟表上时针指向,没时间再闲聊下去,她问,“你知道Prosit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这……”陈墨芯不失礼貌地微笑,注意到她念词的方法与他有些不同。
“你的念法错了,这是个德语词,r处要发小舌音,而s在元音前发浊音。它是个敬酒词,寓意一切顺利、平安顺遂。就像这样……”常喜乐随着话音落下,笑着伸手向陈墨芯敬出她那杯没喝多少的红酒,示范道,“Prosit!”
面前的女孩笑得爽朗,发丝随着她头的偏向拂过白皙的脸颊。红酒在杯壁晃荡,轻易就漾了出来,陈墨芯的衬衣也因此被酒水微微沾湿,显出红色印迹来。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常喜乐故作惊讶地收回酒杯,很没诚意地道歉,“你可以找侍者带你去换件衣服。”
“在女士面前衣冠不整,是我的不对。”陈墨芯没有一点慌乱,反而道了歉。他不错眼地望着常喜乐,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艳之色。与此同时,他微微向上举起手中的酒杯,然后一饮而下,配合地随她重复道:“Prosit.”
常喜乐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虽然自己赶人离开的目的达成了,却觉得心里有股挥之不去的异样感。
她忍住伸手堵耳朵的冲动——围观了一场好戏后的戴山雁从刚才就一直在大笑,简直要把她的鼓膜都震破了。
这还是戴山雁今天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常喜乐也跟着笑起来,问她:“你的卧室该怎么走?悄悄地带路,打枪的不要。”
第42章 失望你,怎么会在这个房间?
戴山雁住的地方实在离正厅有点远,而且路线复杂。好在因为这一家人不怎么喜欢在日常起居的地方见到外人,所以常喜乐一路上并没遇到诸如保姆、安保一类的人阻拦。
常喜乐看不见她,只能听从戴山雁的指挥绕来绕去,走了好多冤枉路。她有些担忧的问:“我会不会撞见你爸妈?”
去世女儿的朋友在自家房子里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怎么想都有点变态吧?
“不会,我和爸妈不住在一栋房子里。这里三层是我住,四层是戴西港住。他在外面接待客人,没空来。”
“好小众的语言……那你们岂不是很难见到面?”一直和爸妈住在小区套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常喜乐很难想象这样的生活。在她们家,有时她半夜溜出去买烧烤,还能在家门口撞见正好晚归的爸爸。这时两人会互相指责一番,随后狼狈为奸地一同出门买夜宵,再把熬夜看电视的妈妈拉起来一块大快朵颐。
“真羡慕你们,我们一家人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见到对方。”戴山雁难掩失落地说,“后来,爸爸忙,总要见生意伙伴。妈妈身体不好,饭菜都是送她房间里。戴西港……留学后,只有过年才回家。有时候连过年都不回!”
常喜乐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起第一次和戴山雁见面的时候,她就是一个人躺在病房里,没有别人照料。
按理说,女儿重病,至少该找位陪护吧?电视剧里,像戴山雁这样的女孩,都住在最好的医院里最豪华的单人间。
但这些想法常喜乐都没有说出来,她换了个话题问:“你的父母为什么给你取名戴山雁呢?”
这时,她穿过了一条走廊,站在一扇白色大门前。常喜乐挑了挑眉,念出门上写的几个大字“戴西港与狗不得入内”。
……看来是戴山雁的房间没错了。
然后,常喜乐按了按门把手,在感受到某种阻力之后,不死心地前后拽了拽。然而门只是微微有晃动,全然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常喜乐冷静地对戴山雁说:“锁上了。”
“锁住了?为什么……”戴山雁问完就沉默了。戴家山庄门卫森严,不必担心有小偷一流。她卧室从来就没锁过,如今答案不言而喻——一间不会再有人使用的房间,就像是摆置废弃用品的仓库,上锁似乎也很合理。
一直对回家这件事碎碎念的戴山雁突然就像被浇了盆冷水一般,她问:“会不会里面的摆设也早就变样了?”她的东西不再归属于她,也就意味着可以任人处置么?
“不会的。”常喜乐下意识反驳,但一时也不理解这家人为什么要把这间卧室锁上,但既然来到这,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她问,“你对你房间钥匙有没有大致的印象?我可以去找。”
“不知道。”戴山雁没了说话的兴趣,她很颓丧地靠坐在墙边。常喜乐还没意识到戴山雁没跟在她身边了,依然面对着刚才戴山雁出声的方向。
戴山雁无声地笑了笑。没人能看见她,因为她已经死了。
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她这一生没什么丰功伟绩,当然也没闯过滔天大祸。葬礼上没有她的好友、也没有仇敌,只有疏离的兄长、称病的父母。她来过人世间一趟,但似乎没有留下痕迹。
刚才常喜乐问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她锲而不舍地和戴山雁说话,很怕对方就此沉默:“很多人第一次听到我的名字,都觉得稀奇。别人家起名恨不得拿放大镜从字典里找寓意最好的字,生怕和人重名了。我倒好,一个‘喜’字,一个‘乐’字,简直是通俗到不行了。”
常喜乐趁着换气的空隙,仔细倾听着。隐隐地,她听见右下方,门边的墙角下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她便蹲下来,环抱着双膝,继续说:“我从出生开始就很爱哭,风吹草动都能吓到我。时常从早哭到晚,我爸妈为了哄我简直头痛死了。所以就给我取名常喜乐,希望我能笑口常开。”
常喜乐说完,等了好一会。终于,她侧前方的这个小姑娘舍得开口了。
戴山雁说:“小时候,也有人笑我。问我的名字怎么这么糙,像是随便乱取的一样潦草。我就哭着跑回家,跟我妈妈说我要改名字。”
常喜乐听得认真,她问:“后来呢?”
“和妈妈吵了一架,她说这名字有福气,不许我改。”戴山雁话说得很慢,似乎在遥想一些原本隐匿在她记忆中的过往,“后来爸爸告诉我,我是早产儿,一出生就带着病,住在保温箱里。当时的主治医生判断,我要是能活到来年开春,就算撑过去了。”言外之意,撑不过去,人就没了。
“我妈整天以泪洗面,我爸忙着照顾她。我就一直没有名字。毕竟,一个随时可能去世的孩子,起名又有什么意义?”戴山雁说,“我哥当时也小,半大的孩子拿着本书和爸妈说,糙名好养活。就在那天,妈妈在病床上看到窗外的天边有一只掉队的大雁孤零零地翻山越岭,向南迁徙。”
“他们希望我能像那只大雁一样,就算比别人走得慢一点,也能够到达终点。”戴山雁自嘲似的笑了笑,“可惜,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不会的。”常喜乐认真地反驳戴山雁,“医生说你活不过出生那年,说你撑不过十八岁。但你这么一步步坚持到了二十岁,真的已经很厉害了。”
“……是这样吗?”她问。
常喜乐用力地点了点头。
“所以,不要哭了,山雁。”常喜乐站起来,非常坚定地盯着面前这扇看似牢不可破的大门,“我没有办法为你擦眼泪。但是我今天一定替你打开这扇门。”
“你听出来了?”戴山雁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可我不知道钥匙在哪,你怎么打开门呢?”
“鄙人不才,刚学的两个小法术里,正正好好有个开门术。”常喜乐从随身的挎包里抽出一张空白的黄符来。出门前为了搭配衣服她只带了个小包,小姨给的那些已成型的符都放在宿舍里了,至于朱砂、墨笔之类的更是没带。
她安抚似地对戴山雁一笑,然后狠狠心,咬破了自己的食指。
“诶,你干什么?”戴山雁下意识想抓住她的手腕,但只穿过她的身体在虚空中抓了一把。也不怪戴山雁不知道,在常乐观那段时间,她因为不敢面见神佛,一直躲在锦囊里,完全错过了常喜乐学符智斗书念一事。
“事急从权。”常喜乐没有多做解释,把黄符拍在门上,抬手行云流水地画下开门符。她动作又快又准,否则手上的伤口会很快凝住。
这期间,常喜乐没有任何杂念,只是一心想着:“请让我打开这扇门吧。”
有个小姑娘,她想回家。
常喜乐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把手搭上门把手,然后用力按了下去,向外一拉。
门还是没有动静。
“怎么会……”常喜乐眸光微闪,是符画得不够流畅?还是她心不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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