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作者:
郑关耳 更新:2025-09-08 10:00 字数:3854
在安平要说话之前,常喜乐抬手制止了他。她突然往前一凑,靠得离安平很近,近到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与她的同频共振时,常喜乐的右手已经越过他的身体。
她“哎呦”了一声,差点扑倒在安平身上,牟足了劲儿伸长手去够另一边床头柜上的手机。安平面无表情地扶着她的肩膀帮忙维持平衡,一边冷静地斥责自己的心跳不准再乱蹦了。
常喜乐拿回手机,第一反应先看时间。
今天宿舍里说好了要一起庆生,约在下午四点见面,她得先赶回学校一趟才行。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11:00,常喜乐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估摸着现在起床,十二点应该能吃上饭,一点大概能到学校,于是对安平说:“洗漱一下,我们去吃饭吧?”
安平还有很多话没讲,但也乖乖地点了点头。常喜乐踩着拖鞋往衣帽间走,想起什么后又倒退几步来问他:“昨天忘记问你,为什么你这里放了这么多年龄段的女孩的衣服?”
昨儿她就是在这一堆衣服里面找到她身上穿的这件睡裙的。
安平咬着牙刷,比划了一下她的身高,说:“我不知道再见面时,你几岁、有多高,就挑着都准备了一遍。”
常喜乐愣了愣,她默默看着衣帽间里整齐排列好的衣服。12岁之前的衣服非常像她小时候会喜欢的风格,从那之后就开始什么风格的衣服都入手,只能从尺码看出大概是为哪个年龄段挑选的。
这熟悉的感觉,让常喜乐想起了安平在楼下绘制的那些关于她的画。
等她换好衣服,走到厕所也拿起牙刷开始洗漱时,安平终于忍不住问她:“你……都想起来了?”
常喜乐点了点头,她问:“那天之后,你去了哪里?”
安平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太愿意回想那段时光。不过他还是说:“死过一次后,好像迷迷糊糊在林中游荡了很久,后来被我师父捡去了。”
常喜乐回想了一下,问:“是笑语观的那个道长吗?”
安平点点头。
常喜乐摸着下巴,觉得很神奇:“你知道吗,我们全家搬回我姥姥家后,她老人家还带我去拜笑语娘娘为义母了呢。”
安平偏头,帮她把落下的鬓发撩到耳后,问:“为什么呢?”
“姥姥说,我八字太轻,请个靠山替我镇一镇。”常喜乐自己都忘得七七八八,全靠前段时间唐柚给她提的醒,但这会还是煞有其事地给安平介绍起来。
安平若有所思,他问:“满天神佛各有神通,为什么偏偏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笑语娘娘呢?”
常喜乐对他眨了眨眼,说:“她的信徒少,自然就有空照拂我啦。”
安平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却觉得很有道理,露出恍然的神情。常喜乐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后就没憋住笑了,她说:“当然主要原因不是这个。”
事情要从常喜乐的姥姥陈萍年轻时说起,那会儿正值战争年代,家家条件都不好、偏偏每户人家儿女又生得多,孩子们从小吃不饱穿不暖的。
陈萍是家中老大,早早就辍学了。她十三四岁时就随着邻居一起上山捡柴火、采野果,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逮只野兔回来。
后来不打仗了,可一家人的日子还是这么照常过。在她十七八岁那年的夏天,她邻居身体不爽利,在家休息了。但家里弟弟妹妹还等着吃饭呢,陈萍心想这条山路自己也走过那么多回了,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一咬牙就扛着背篓上山去了。
结果就是这么不凑巧,当天山上就起了大雾,还下了一场雨。路上泥路湿滑,陈萍一失足,咕噜咕噜滚到了一个斜坡下面,起来时就找不着北了。
她一路顺着河流的方向走,找到了一个道观。她心想,有道观的地方那肯定是有人了,欣喜若狂地去敲门想问路,再讨口水喝。
谁曾想,门倒是一敲就开了,但里头连一个人也没有,是座废弃的道观。她垂头丧气了一会儿,又安慰自己,好歹是有片瓦遮头了。
她把那神像面前翻倒的香器扶正,又把几根散落的香插了上去,素手对着那神像摆了摆,说:“竹言娘娘保佑,让我找到回家的路。”
从神像后面的稻草堆里坐起来一个人,吓得陈萍差点没叫出声来。
仔细一看,那是个约摸二十岁的青年,他吐出一口狗尾巴草,还没开口就先捧腹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什么竹言娘娘,你打哪听来的这个称号?”
陈萍被他吓着这事还没算账呢,让他一通笑得很莫名其妙,她说:“门外边不写着字儿呢吗?”
青年忍俊不禁,对她说:“那两个字念笑语,你读字怎么就念半边呢?”
陈萍没机会念书,只能偶尔去学堂外面听一听。后两年打起仗来,就连学堂都没了,她没好气道:“就你识字。”
青年见她恼了,也收敛了笑意。他认真道:“不是我笑话你。只是你对着神像祈祷,却念错名字,恐怕就不灵验了。”
这话陈萍听着有道理,她有些焦急地问:“那我该怎么办?”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你再认认真真拜一遍,把名字念对,笑语娘娘自然会保佑你的。”青年从兜里摸出个打火机来,点燃了那香。
因为雨天受潮,三根香中只有一根燃起来了。他以掌风对其扇了扇,递给陈萍,说:“来吧。”
陈萍有些犹豫:“你把香给我,那你不拜了吗?”
青年笑眯眯地说:“欸,你出的香,我出的火。笑语娘娘不会介意的。”
等陈萍虔诚地拜完之后,就开始愣神。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见到什么神迹,不免有些丧气。
那青年安慰她:“放心吧,笑语娘娘信徒少得很,总有时间来管我们的。”
陈萍紧张地看了眼那神像,捶了青年一拳:“你小声点!”
冒犯到神仙可怎么办?
“笑语娘娘视众生如子民,不会这么容易生气。”青年笑起来,“只要今晚能放晴,我就有办法带你回去。”
陈萍没话和他讲,累得坐到地上,痴痴地看着那神像慈悲的笑容,不禁心想,她可真像像自己那早逝的母亲。
其实要论五官也并不像,只是那神像中所带有的母性与温柔,令她觉得十分亲切。
她喃喃道:“要是真能找到回去的路,我一定来还愿。”
等睡过一觉后,那青年推了推陈萍,他指着门外,说:“你许的愿望可真灵验。你瞧,天晴了。”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陈萍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不回。她站起身,有些着急地问:“这天都黑了,还怎么找回家的路?”
青年很有耐心地对她说:“你看天上。”
陈萍仰头看,只见到一堆星星,她说:“一堆发光的东西,有什么可看的?”
“唉。”青年叹了一口气,却不是嘲笑,他伸手给陈萍比划,“你瞧天上最亮的那几颗星,连起来像不像个勺?”
“你别说,还真有点。”陈萍看了一会,如实回答。
“北斗七星可以为人指明方向,跟着它走,我们就能回去了。”青年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这些事陈萍连听也没听过,她莫名有些难堪,自我嘲笑道,“你可真厉害,我是个文盲,不懂这些。”
青年却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我只不过是比你早知道一些罢了。今天我告诉你后,你不就也就知道了吗?”
陈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青年笑着对她伸出一只手,说:“趁着天晴,我们走吧?”
陈萍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光滑细腻,没有她们这样干惯粗活的人常有的茧子,她问:“你也是千坪镇的人吗?”
“对啊。”青年对她眨了眨眼,目光狡黠,“我们还隔着学堂的窗户见过呢,你不记得我了?”
陈萍撇了撇嘴,心想莫非这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学生?千坪镇没听说过有这号人啊。
陈萍走之前,还专门转回观里把这儿清扫了一遍。她双手合十对着笑语娘娘说:“等日子好点了,我一定带瓜果回来还愿!”
随后她一路跟着青年走,一路听他讲他所知道的见闻。她从来没听过这些故事、知识,眼里带着光亮,感叹道:“这些我从来都不知道。”
青年认真地望着她,说:“你比我聪明,一教就会、触类旁通,如果能坚持学习,建树不会比我差。”
陈萍眼里的光黯淡了些,她说:“家里没这条件。”
青年背着手笑:“这有什么?学习怎么都能学,什么时候都不算晚。我家里有很多书,到时借给你看,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
两人聊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山林尽头,天边泛出鱼肚白,只剩几颗辰星还挂在天的尽头。
陈萍轻声说:“可我连你是谁都不认识呢。”
青年转过头对她说:“我叫唐知晓。”
陈萍皱了皱眉,有心想问是哪三个字,但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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