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雨衣高高地举起来之后，她就好像有点够不着了。
  事实证明，林芝茵的这个担忧是对的。
  因为当她一道和曲喆跑进雨里的时候，因为曲喆那头的雨衣举得太高，雨水哗啦哗啦地往脸上打，林芝茵被雨水迷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她干脆绕到了曲喆的身后，她不要两个人并排着跑了，她跟着曲喆后面跑，就像舞狮一样，这样雨水还淋不到自己。
  但就算是这样，到小卖部的时候，林芝茵还是湿透了大半的头发。
  曲喆赶紧拿毛巾过来给她擦擦，还问她要不要喝点热水冲一冲。
  “你不喝汽水的话，就只有热水了，热水你喝不喝？”
  林芝茵点了点头，然后曲喆就把热得快放进了暖水壶里。
  很快，热水壶里的热水开了之后，他就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然后他本来想打开电视，但是电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雪花屏。
  “奇怪……”
  曲喆拍了拍电视。
  “难道又坏了？”
  “算了算了，坏了就坏了吧。”
  林芝茵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打了个喷嚏。
  曲喆让她再擦擦脑袋，林芝茵说：“我已经擦干了。”
  “这叫什么擦干了？”
  曲喆看着她还是湿漉漉的脑袋，忍了又忍，没忍住。
  干脆站起身，抓起毛巾一点一点地把她的头发擦干了。
  “这才是擦干了。”
  他擦着擦着，动作就慢了下来。
  林芝茵乖乖地坐在他的面前，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毛巾底下的那颗脑袋绒绒的，她的头发虽然短，但是多。
  小卖部的门还开着，风吹进来一点水汽。
  大雨滂沱冲刷着房檐，房檐滴下来的雨滴敲打地板。
  哗啦哗啦，滴答滴答。
  天地之间在此刻似乎只剩下密集交杂的雨声。
  林芝茵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呵欠。
  好困啊。
  大概是昨天晚上被那群讨厌的老鼠吓到了，一晚上没睡的缘故。
  现在放松下来，困意就跟着上来了。
  “曲喆。”
  林芝茵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你陪我说说话吧。”
  “……什么？”
  林芝茵打了个呵欠。
  “我有点困，你陪我说会儿话，我大概就不困了。”
  曲喆闻言，愣了一下。
  说实话，平时他的话就多，但现在，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了一下，道。
  “对不起。”
  林芝茵眨巴眨巴眼睛：“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讲鬼故事吓到你了。”
  曲喆老实承认。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行为。
  林芝茵被他逗笑了。
  “我没介意这个啦。”
  说实话，这也不算什么特别值得让人生气或者道歉的点啦。
  不过话头既然挑起来了，林芝茵倒是想要问一问曲喆。
  曲喆之前经常在小卖部帮着接电话，然后喊人来接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守着时间收费。
  他说外婆和妈妈一天到头都通不了几次电话，那通过的电话里都会讲些什么呢？
  曲喆安静了片刻，轻声道。
  “她们什么都不说。”
  林芝茵就很惊讶地抬头去看他。
  曲喆垂下眼睫，很认真地说。
  “什么都不讲。”
  电话打通了，母女两个人各自守着那台电话，说一些干巴巴有没有收到汇款之类的话，然后就是沉默。
  听筒里面只有呼吸声。
  仿佛没什么话好讲。
  然后不知道是谁先挂断，也可能是双方同时挂断。
  反正，电话就那么突兀地挂断了。
  不过也有例外。
  曲喆接到过一次来自她妈妈的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安静了半晌，只小声地说了一句。
  “……辣椒酱，坏掉了。”
  林芝茵茫然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外婆之前是提起过的。
  她怕妈妈吃不惯那边的饭菜，所以让舅舅帮忙寄过去了两罐子自己做的辣椒酱。
  大概是路途真的太远了。
  收到的时候，已经坏掉了。
  第19章 第 19 章
  曲喆生活的村子就这么点大, 几百户人家都是清清楚楚知根知底的，他当然也能从大人那里知道些当年的内情。
  无非就是林芝茵的妈妈当时铁了心要嫁给爸爸，还是远嫁, 不管不顾的。
  外公外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还是劝不动。
  但是妈妈悄悄地收拾了行李跟爸爸半路跑了。
  最后还是外公追上了她, 老爷子沉默半晌, 给了女儿一个装着钱的布包，说是给她傍身。
  再然后，妈妈寄来的信上说她用那笔钱给自己买了一台缝纫机当陪嫁, 蝴蝶牌的。
  那封信邮递员前脚刚递给外婆, 后脚就被她撕得粉碎。
  邮递员被外婆的行为吓坏了, 蹬着自行车跑出了好远的路。
  妈妈的信还是会寄过来，只是频率越来越少。
  而且只寄给外公一个人。
  后来外公去世，不怎么识字的外婆才艰难地写了一封信给妈妈, 让她回来参加葬礼。
  算算时间, 那个时候妈妈正怀着弟弟，根本没法过来。
  外公去世之后, 她们之间就彻底没了通讯。
  妈妈再也没写信回来过。
  不过没几年, 座机就普及了起来。
  现在家家户户现在可以打电话，再不济还有公用电话亭。
  但就算通讯方式便利了, 她们之间的沟通模式也没多便利。
  妈妈后来还是会给家里汇款, 然后干巴巴地问候几句，然后再挂断。
  她知道外婆跟她没什么话讲, 每次通电话都是速战速决。
  林芝茵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然后眼巴巴地看向曲喆。
  “她们是不是没法和好了？”
  曲喆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他拍了拍她的背：“你困了，还是睡一会儿吧。”
  林芝茵眨了眨困顿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 不放心地嘱咐他。
  “等下晚饭之前你要把我叫醒，我要给你们做猪肝粥的哦。”
  曲喆说：“好好好，你先睡吧。”
  下一秒，林芝茵已经歪在了他的手臂上。
  呼吸变得悠远绵长。
  曲喆低着头看看她，林芝茵已经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扑在他的手臂上，痒痒的。
  他在原地僵着站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把她手边快要被她推下去的杯子拿走了。
  怕吵醒她，他拿个杯子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
  直到杯子终于进入安全地带，他才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
  等林芝茵睡醒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用脸给曲喆的胳膊压出了一片红印子。
  但曲喆居然一声不吭地就给她压着了。
  林芝茵简直哭笑不得。
  “你可以直接叫醒我呀，你现在胳膊怎么样了？”
  曲喆摸着自己的胳膊，小声地说：“像电视雪花屏。”
  林芝茵一边帮他揉着他的胳膊，一边说。
  “下次直接喊我，听到没有？”
  曲喆就乖乖地点头。
  “嗯。”
  林芝茵晚上给他们做了生滚的猪肝粥。
  虽然一直放在水里浸着保鲜，但始终不如刚买刚煮的鲜味足。
  不过这已经够了，曲喆很惊讶地说：“没想到你做饭水平还不错嘛！”
  粥是软糯的，猪肝是鲜嫩的，再加上葱花与一点火腿肉沫，这粥鲜得能吞掉舌头。
  他们这边极少喝粥，曲喆觉得这粥简直太好喝了，还很适合病人喝。
  “你能教我吗？我到时候就能给妹妹做了。”
  林芝茵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
  “那就说定了。”曲喆说着伸出了小拇指，“我拜你为师，你可不要藏拙啊！”
  林芝茵伸出手指勾住他的，晃了晃。
  “好，我一定毫无保留！”
  外面的雨还在不停地下。
  山里没有路灯，只有零星的几盏人家灯火散落在无尽的夜色之中。
  灯火憧憧，烟雨朦胧。
  林芝茵目送着曲喆消失在夜色的山路上之后，她才关上门，转身回到楼上。
  摩托车今天晚上吃了一大碗猪肝粥，吃得肚子圆溜溜，躺在灶间的稻草堆上舒服地打呼噜。
  林芝茵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才回到楼上。
  下午她在曲喆那边睡了一觉，晚上反而睡不着了。
  不过她听说睡不着的时候会数山羊催眠，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可以试一试。
  林芝茵就开始数山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不知道为什么，数着数着，她还真的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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