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他们喜好恶趣皆相同，他们一同活扒青蛙皮，一同放狗咬人，一同将欺负他们的人砍手割肉。
  他们无恶不作，明明沈青靥那时是很开心的，可她还是能看出来，哪怕做尽恶事能让少年开怀大笑，却从来不能将他从阴郁中带出来。
  而如今，不知是经历了何事，沈青靥好像变得开心了，他…甚至还养起了动物，这么一想，林茹儿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恐慌感，她着急地拉住少年的袖子，靠他近些。
  “岂有此理，沈兄亏我拿你当挚友，你竟然让我的女儿嫁给一个快死了的人！”
  “林兄，你不是也知道我家青靥不是长命吗，这…或短或长其实也没什么……”
  “你…你你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原是不答应的，可奈何我家茹儿喜欢这小子，我想着十年就十年罢，可如今这人就剩下十日我是断断不答应。”
  一旁的两个老父亲顿时吵的不可开交，原本热闹的生辰宴很快散了大半。
  林茹儿哭着扯住少年的衣袖，“阿靥哥哥，没关系的，茹儿喜欢你就是一日也没关系。”
  沈青靥扯开了她紧扯着自己的衣袖，露出疏离而冷漠的笑容，道：“茹儿，你不过是觉得你们喜好相同罢，可若要论起喜欢二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阿靥哥哥，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开心就好，茹儿只喜欢青靥哥哥，这世间明明没有比我与你最般配的女子了。”
  一旁的林父听了女儿这袭话，鲜血吐血，“林茹儿，给爹回来，我们立刻走！”
  “爹，我不要！”林茹儿哭泣着，回头的瞬间，身旁的少年便踏入隐秘的黑暗中，离去了。
  沈青痕这边安抚好沈父，也连忙朝沈青靥追去。
  “爹，就算阿靥哥哥就剩下一日，女儿也要嫁给他！”林茹儿红着眼，说罢便也带着哭腔朝沈青靥的方向奔去。
  气得林父大骂道：“逆女！”
  **
  沈青靥走到后园假山处一方池塘处，月影卓卓倒影在池中碧波中，池水的涟漪尤为清。
  他盯着那碧波中动荡的轮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向阴鸷无云的眉宇间生出柔和碧色，此刻站在池水边，夜风拂过少年衣袖衣决，竟显得他当真像个寻常人家的谦谦公子。
  沈青痕从后方追来时，见到这样的为数甚少的沈青靥不由得一怔，一时间所有恼怒责怪都咽回腹中。
  少年白若玉石，仿佛即将随风而散让他不忍责怪。
  沈青痕沉重地走到沈青靥身旁，顿了顿才道：“你可知…这是最后救你的机会了。”
  沈青靥眸色微抬，道：“我当然知道，若是我娶了茹儿，便能借着林茹儿夫婿的身份获得林家世代相传的幽草，此幽草虽不能真正解毒，但至少可以延缓我的寿命。”
  “你既然知道那为何！”
  “大哥。”沈青靥打断了气势汹汹的青年，语气平静道：“因为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什么意义？”沈青痕不太懂，不太懂地看着他。
  沈青靥轻笑一声，紧接着，他眸色闪过幽光，少年抬掌朝那水中月打去，几声落石激打水面的响声划破此刻静谧。
  那被打击后的水中月却只是荡漾了一翻后又恢复原貌。
  沈青靥清冷的笑声透过风窜进沈青痕的耳膜。
  “大哥知道我的，我自幼薄情，兄弟血脉牵扯不到任何情绪，我既无爱人亦无牵挂，总觉得这人生太过无趣。”
  “我曾经想着出家为僧，可这道法佛心我都没有，我这来自地狱的恶鬼佛门也收不得。”
  沈青靥的话字字诛进沈青痕的心，青年脸色惨白了一瞬，他张了张唇很想说。
  不是的，他不是恶鬼，他有父亲爱他，他爱他，他有他们……就是他对他们无情意，但他们有啊。
  可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青年却说不出来，他捏着掌心的油纸包，迟迟没有送出去。
  彼时，寂静的池水边忽然响起一阵喊打声，打破了属于俩兄弟间沉闷的几分。
  “抓住它！”
  “别让跑了！”
  “一群废物！拿刀扔拿刀砍啊，剁掉一只腿看它跑不跑！”
  沈青痕眉目微皱，转头和沈青靥对视了一眼，兄弟二人便有默契地向声音处走去。
  “发生何事！”沈青痕走在前面，待走到近处时，迎面便撞见一黑头土脸的小厮慌忙窜来。
  由于跑的太过慌忙，小厮险些将身高体状的沈青痕撞飞了出去，不过好在沈青靥伸手一抵，扶住了他险些出糗的兄长。
  沈青痕正因为他这弟弟的事情发愁，偏这不长眼的小厮来顶撞他，他当即火气冲天，怒道：“不长眼的东西，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莽莽撞撞干什么！”
  那小厮看到撞的是主人，此刻已经惊恐地跪地哆嗦，连忙道：“公子…是小的不长眼。”
  沈青痕也不是真的要处置人，见小厮害怕的模样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凶恶，当即便掩下的怒气，问：“在这儿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闻言，那小厮双瞳骤缩，有些惊恐地向后方看去，顺着小厮的视线，沈青靥看到前方不远处，许多个仆人拿到拿斧在捶什么，弄的鸡飞狗跳，嘴中嚷骂着什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脚下躲闪，场面一度有些滑稽。
  沈青靥神色微颤，刚抬脚想向前去，却被面前突然慌张的小厮拦住，“二公子莫上前去了。”
  沈青痕疑惑道：“为何？前方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那小厮足下颤抖，眼神飘乎道：“是…是在杀鸡！这…这不要有宽带宾客，准备杀鸡。”
  “完了完了，可千万不能让小公子知道有老鼠，不然我们就完了。”小厮擦着额间汗水，心中默默祈祷。
  听了小厮的解释，沈青痕反倒气不打一来，“杀鸡？杀鸡还需搞这般阵仗，别忘了你们可是我沈氏捉妖膝下的仆从，竟然连捉只鸡都需要帮手，通通都是废物。”
  “大公子教训的是，明日…明日小的们一定勤加锻炼。”
  “还明日？”沈青痕蹙眉道。
  小厮连连瑟缩，赶紧改口，“不…不，今日…今日就勤加锻炼。”
  看着小厮这般知错，沈青痕这才满意地转头对沈青痕道：“就是抓鸡而已无甚好看，我们回去罢。”
  沈青靥敛了睫，看了前方混乱的人群，眸色平静如波。
  他正要转身离开去，忽然，前方传来一句格外熟悉的叫声。
  “救命啊！沈青靥！”
  少年平静似水的眸子霎那间像受到什么刺激般变得颤动着。
  沈青靥咬牙，拽起那一口气还未舒尽的小厮，“你们究竟在抓什么！”
  那小厮被沈青靥带着杀意的眸子盯着颤抖，再也不敢撒谎，“是…是老鼠。”
  “老鼠？”沈青痕眼皮一挑，看着沈青靥受刺激般的神色，他连忙试图安慰，“就是老鼠…别…别怕。”
  “沈青靥……”又是一声，少女带着恐惧和虚弱，是唯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沈青靥更加笃定前方是他的兔子。
  “你这双眼不必留了。”沈青靥声如寒冰，指间毫不留情地扫出一记寒刀，紧接着，耳畔便传来那小厮撕心裂肺的痛叫声。
  血腥味蔓延四周，几滴飞溅的血溅到了少年白皙的脸上，他冷着眸站在黑夜中像是夺命的厉鬼。
  刚才那个好端端的阿弟怎么又变得发疯了，沈青痕心头一颤，刚想抬手拉住少年染血的手指，少年便似一阵风一样飞速从他身旁窜过。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谭妙花本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这只小兔妖活的当真憋屈, 没有法力就罢了，此刻竟连变身都不能变。
  不知沈青靥在她手腕上的铃铛中下了什么咒，这牢牢栓在她爪子上的红绳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得, 死前还要被当成令人厌恶的臭老鼠，这死法太憋屈。
  头顶的菜刀飞速向她砍来, 她刚刚逃跑时兔腿已经被砍伤, 眼下精力毫尽实在躲不过去了。
  那伴着寒光的菜刀格外锋利, 好像能将她拦腰斩断，谭妙花悲催似的闭上双眼，心中暗暗祈祷：“让我死的痛快点。”
  可预料的痛感并未袭来, 在她闭眼的一瞬, 似乎有一道黑影朝她迅速扑了过来。
  谭妙花感觉自己被一团药香包围住了。
  当她微微抬眸, 透着月光，沈青靥那双冷汗泠泠的脸就在面前。
  少年眉头微皱，颤抖着双手将她抱在怀中。
  好半会儿, 谭妙花才从中缓过来, 她发现少年此刻正是跪在地上的，衣决上染了土灰, 模样有些狼狈。
  “沈青靥……”谭妙花微微张口, 她感觉少年紧抱着她的双臂在微微颤抖，额间也冒着不寻常的冷汗。
  原本吵杂的周围有些诡异的安静下来, 仅片刻, 周围的仆从纷纷露出惊恐的模样，一众跪在了地上不敢抬头。
  唯独那朝谭妙花扔出菜刀的小厮吓愣在原地, 当看到抛出的菜刀插在了沈青靥的背上时, 惊恐地身体颤抖，“不…不是我…少…少主我不是故意…不是故意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