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我看到了？
  白夜骤然回神，手术室内是亮的，有光！
  灯光如昼，灯光如昼。
  白夜第一次觉得，这光真温暖啊！
  “术前准备怎么样了？”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麻醉医生还没有到，可能还要再等几分钟。”
  “来不及了，下一台手术时间排的很紧，我们现在直接做。”
  “好的，我这就安排。”
  说话声由远及近，白夜藏在墙体里，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听到“直接做”这三个字，头皮发麻。
  什么缺德黑心医院啊，做手术竟然不麻醉，这不是杀猪么！
  然而下一秒，灯光巨亮，白夜眼睛被刺得睁不开。
  闭眼的一瞬，他的手脚被人抓住了，正在用力往外拖。
  “医生，病人找到了。”
  第14章 跑腿外卖员（14）
  “我不是病人，我不是病人！”
  白夜立即挣扎，试图摆脱抓住他的人。
  然而那两个人看起来明明很瘦弱，力气却大的出奇，无论他怎么努力，手腕和脚腕上的力道犹如铁钳一般。
  两个人拖拽着白夜，把人从墙体里拉出，径直拖到手术床上。
  “咔哒——”
  “咔哒——”
  白夜的四肢被固定住了。
  金属皮带冰冷的触感，狭窄不能翻身的手术床，头顶几乎亮瞎眼的大灯……
  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害怕。
  “我不是病人，你们抓错人了。快放开我，我是家属，我是陪护家属！”
  边上两个人充耳不闻，一个忙着准备手术刀，一个正在准备输液管。
  白夜喊得嗓子都哑了，忽然意识到，身边这两个人可能类似于npc，没有特定条件，是无法触发与自己沟通的。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手术室的另一边。
  隐隐约约，能见着一扇玻璃门后面，有个人影在晃动。
  身影来来回回，不一会儿，玻璃门打开了，那人从里面走出来。
  对方穿着手术衣，戴着帽子和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但白夜看到那双眼睛时，立即认出来，是精神科的医生林晓娟。
  “林医生，林医生！”
  白夜顿时激动不已，这是遇到救星了，“林医生，我是白夜啊，我是跑腿小哥，我不是病人，你快放开我。”
  林晓娟走到手术床边，眉眼温柔，声音轻缓，“好了，只是一个小手术，你不需要害怕。”
  “林医生，我不是病人，我没病！我是白夜，我——”
  “还在说胡话，你看看自己戴着的手环。”
  林晓娟抬起白夜的右手，红色手环在灯光照射下明亮似血。
  下一秒，林晓娟将一个仪器靠近手环，里面的信息内容很快被读出：姚桃，68岁，颅内淤血清理手术，夜间加急。
  “姚女士，要听话，我们只有进行手术才能彻底切除病灶。不要怕，睡一觉就好了，睡醒后你就可以出院了。”
  “林医生，麻醉医生刚刚来电话，说是身体不舒服，夜间都不过来了。”边上其中一个人凑过来，说了句。
  林晓娟眉头皱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无所谓，没有麻醉我也能搞定。”
  转过头，又轻轻拍了拍白夜的手背，“不要担心，手术很快，不麻醉也可以进行。”
  白夜听得心脏一阵阵抽搐，眼睛瞪着看向前方，几乎已经不能聚焦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漂浮，似乎下一秒灵魂就要被抽走了。
  手指在颤抖，脚趾在蜷曲，大腿上的肌肉在打颤，他像个筛子似的，抖的厉害，哪哪儿都是洞。
  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冰冰凉的，正在往身体里钻。
  “唔！！！”
  手背上的刺痛让白夜惊醒，他转过去看，林晓娟正在给自己注射药剂。
  那药剂粘稠，血红，能清楚看到一条条黑色的细长条虫子在爬。
  林晓娟要把这恶心的东西注入自己身体内！
  白夜开始挣扎，拼了命的挣扎，发了疯的挣扎，不管不顾大喊大叫。
  “住手，你给我住手！”
  “你们这群黑心医生，你们这个黑心医院，丧天良的玩意儿，你们不得好死！”
  “放开我，我没病，你们才有病，你们全都有病！”
  “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手术，姚阿姨，姚阿姨……”
  白夜声嘶力竭，一声声控诉，但说到嘴皮子都快干了，也没见着任何动静。
  最后，呢喃着“姚阿姨”三个字，开始思考要不要放弃任务。
  正纠结时，“啪——”
  头顶上方的手术大灯爆了。
  紧接着，“啪——啪——啪——”
  手术室内的灯一个接着一个爆破。
  林晓娟原本温柔的眼神一瞬凌厉，抬手一挥，“去看看，谁在捣乱。”
  边上两个人立即放下手头的活，转身朝手术室外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白夜的错觉，他好像听到外面有打斗声，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正在往自己这边靠近？
  是赚钱升二级？是他赶过来救我了吗？
  白夜心升希望，朝着手术室门口大叫：“哥，我在这里，你快来！”
  “砰——”
  手术门破了。
  门口顿时浓烟四起，烟雾缭绕中，有一个身影渐渐靠近。
  “找死！”
  林晓娟手拿针筒，转身朝着那身影跑去，十几米的距离，不过一秒即可到达。
  白夜躺在手术床上，看烟雾中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不时发出闷哼声，间或伴有撕扯声和低吼声。
  再多的，他看不清，也听不明白了。
  烟雾淡下去时，白夜已经昏昏欲睡，他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努力望过去。
  有人走过来了，不是林晓娟。
  是赚钱升二级吗？
  是……
  “姚阿姨！”
  白夜猛然惊醒，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他的意识还在混沌，大脑却飞快运转着。
  我现在在哪里？
  我不在手术室，我在……病房里？
  白夜扭头看，是熟悉的2303病房，他又回来了。
  隔壁的床位还在，帘子被拉上了，但还是能看到有人影走来走去。
  自己这边的床位空着，“姚阿姨？姚阿姨？”
  白夜跳下单人床，大声喊着，“姚阿姨，你在哪里？”
  “大清早的不要喧哗，吵到其他病房的病人。”护士路过，走进来提醒。
  白夜一边点头说好，一边继续喊：“姚阿姨，姚阿姨！”
  “……”
  护士很无语，准备动手警告时，对方的喊话声戛然而止，然后疯了似的冲出去。
  “姚阿姨！”
  门口，白夜抱住回来的老太太，喜极而泣。
  没人知道此刻自己的感受，没人知道此刻抱住怀里人的安全感。
  昨天夜里，救自己的不是赚钱升二级，而是老太太！
  “姚阿姨，我、我……”
  白夜想要感谢，话到嘴边却结巴了，竟不知道说什么。
  老太太心情很不错，抬手摸摸白夜的头，“白毛，你睡醒了啊。”
  早饭时间，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白夜趁机说起昨晚的恐怖，末了又不好意思挠头，“谢谢姚阿姨，要不是你救我，我恐怕离死不远了。”
  老太太呼噜噜喝着白粥，喝完开始剥鸡蛋，“白毛，你做噩梦了？昨天晚上睡觉老是踢被子。”
  “踢被子？”
  “对啊，我半夜起来上厕所，你还哭得嗷嗷的，我给你盖被子，你抓着我的手不放。”
  白夜迷惑了。
  一整天，除了必要的陪护，所有时间都在思考。
  昨天夜里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一切都是正在进行时。
  即便此刻，他依旧能回忆起所有细节。
  可是老太太却说自己是做噩梦，昨天夜里一直在病房里没出去过。
  “真的是噩梦？”白夜不禁呢喃。
  “2303病房，张建国家属。”护士台忽然喊话。
  白夜站在一旁，看着2303病房里走出来一个人，对方长相很普通，属于一眼就能遗忘的大众脸。
  但个子很高，而且相当精瘦，眼睛下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嘴唇惨白。
  白夜一直在边上等待，等着那人和护士交流完，在对方转身之际，插了过去。
  “哥，认识下？”他想确认下对方的身份。
  “你是？”对方却一脸疑惑。
  白夜笑嘻嘻介绍：“哥，我是你家属隔壁病人的家属，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认识下呗。”
  说着，伸出手，“我叫白天。”
  对面年轻人愣了下，同样伸出手，“我叫张达。”
  两人无话，气氛相当尴尬。
  对方最先受不了，默默缩回手，转身往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