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作者:只要双休      更新:2025-09-09 09:11      字数:3363
  注入舒缓剂后又会让人神志不清,她常忘记发生过的事情,以为Gavin还是她绅士体贴的爱人。
  Cyril的童年从此步入冰火两重天,母亲失智时是父母相爱的幸福小孩,等她清醒时迎接他的就是无穷尽的恨意和争吵。
  后来她死了。
  死于自杀,这是那位坚韧的女性对Gavin做出的最后的抗争。
  说来她的死,和Cyril脱不了干系,准确来说,是她利用了自己的儿子。
  因为她偶尔会清醒的缘故,Gavin将洋房所有能尖锐物品都收了起来,确保她无法了结自己的生命。还会算准她清醒的时间,在那段时间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可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一连半年都好像沉浸在失去神智的状态,像热恋期的小女孩一样爱着自己的丈夫,像一位温柔的母亲一样爱着自己的孩子。
  就当Gavin放松了警惕,以为自己的变异基因彻底控制了她的时候,她自杀了。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哄着自己的儿子去找小刀,说想给他削苹果吃。
  Cyril彼时年龄尚小,猜不透母亲的心思。乖乖去找了水果刀,母亲哄着他在楼下稍等,自己去楼上拿水果下来给他做拼盘。
  可他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按耐不住上楼看的时候,母亲的身体都已经凉透了,鲜红的血染红了整个浴缸。
  得知此事的Gavin自然是勃然大怒,将怒火尽数发泄在了年幼的Cyril身上。又打又骂,打的他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失去了妻子,Gavin变得阴晴不定,像一个疯子侵占他余下的童年,仅存的快乐被掩盖,只留下浓郁的黑。
  对于变异基因的研究也越来越疯狂,Cyril就跟着他四处奔波,换了一个又一个基地。Gavin在基地拘留了很多研究员的小孩,却很少会有人和他一起玩。
  他总是远远看着那群小孩聚在一起玩各种游戏,丢手绢,老鹰捉小鸡等等他听都没听过的小游戏。
  他偶尔也会有想加入他们的心思,可他一过去,那些人就像受惊小鸟一样各自飞走了。
  说不伤心是假的,可让他伤心的事太多了,比起来这一件好像显得微不足道。
  他不再妄图参与他们的游戏,一个人蹲在大树下看蚂蚁搬食。
  太阳在树下落下斑驳的树影,他的影子也看不太清晰,只能看见小小一团影子孤零零的在树下晃荡着。
  直到某天树下变成两团小小的影子。
  和他排排蹲的人说:他叫宋鹤眠。
  Cyril有了第一个玩伴,他拉着宋鹤眠的手,昂首挺胸穿过孩子堆。
  因为他有了最漂亮的朋友。
  其他人都不及宋鹤眠好看。
  他喜欢和宋鹤眠趴在洋房的地毯上看画本,肩膀挨着肩膀,热意侵染彼此的体温,一扭头就能看见宋鹤眠的脸。
  Cyril盯着他看,想着要是宋鹤眠能笑一笑,肯定会更好看。
  如果宋鹤眠能对他笑一笑,他可以把自己所有的糖都给他。
  他也喜欢和宋鹤眠一起看蚂蚁搬食,这是件很无聊的事情,有时候看到眼睛都酸了,那群慢吞吞的蚂蚁还是不能把食物搬回巢。
  可有宋鹤眠陪着他,他就没那么无聊了。
  他可以看宋鹤眠的脸,再数一数他的睫毛。
  宋鹤眠的睫毛也好看,又卷又长,像蝴蝶的翅膀。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和宋鹤眠一起拼乐高。
  那些乐高都是母亲买给他的,她神智不清的把他当成她的宝贝儿子的时候买的。
  可能是因为是她买的缘故,几次搬基地Gavin都没丢下它们。
  Cyril舍不得拼,因为数量有限,拼完了就没有了。
  但他喜欢和宋鹤眠一起拼,两个人挤在沙发上看同一张说明书,脸颊相蹭,指尖相接。
  乐高的数量一个个减少,但他想着都是和宋鹤眠一起拼的他就很高兴。
  被他留下的最后一盒乐高也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外面盒子画着一个大大的城堡,还有一个戴着皇冠的小王子和一朵玫瑰花。
  他觉得那很像他和宋鹤眠,住在小洋房里,他是小王子,宋鹤眠是玫瑰花。
  倒不是他想当小王子,而是他觉得宋鹤眠更像玫瑰花。
  和宋鹤眠一起拼那盒乐高的前一天晚上,他激动的睡不着觉。隔一会就爬起来摸一摸那个盒子,最后还抱着睡觉。
  心想拼完后要把它放在乐高墙的最中间。
  大雨天里,他们缩在一起,城堡在他们手上初具雏形,和他想的一样漂亮。他特意把玫瑰的部分留给宋鹤眠,等他给手里小王子戴上皇冠的时候,宋鹤眠的玫瑰也拼好了。
  Cyril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宋鹤眠的手,想要见证玫瑰拼到城堡里的那一刻——
  门开了。
  气势汹汹的父亲和母亲死亡那天的模样无二,像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宋鹤眠被带走了,乐高摔在地上,城堡散落一地,小王子的皇冠掉了下来,玫瑰花的花枝被折断。
  等他关完禁闭出来的时候,宋鹤眠不再是他的玩伴,他是卧底研究员的孩子。
  Gavin带他去看关起来的少年,短短一周消瘦了一大圈,蜷缩在牢房的一角身上都是伤。
  Gavin踹了踹他,说:“这是你朋友,你自己解决。”
  他所谓的父亲根本没有那么好心,他只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戏谑的眼神观看这一场闹剧。
  他就是不想让Cyril好过。
  Cyril凝着宋鹤眠的眼睛,小声开口:“在这里的时候,你开心过吗?”
  宋鹤眠久久不言,垂下了眼皮。
  哦。
  原来宋鹤眠并不开心,开心的只有他一个人。
  怪不得宋鹤眠不对他笑。
  怪不得宋鹤眠会和他一起玩,原来他的爸爸妈妈是卧底。他和母亲一样,都只是利用他让他的父亲放松警惕。
  那他也会和母亲一样,想逃离这里吗?
  Cyril闭了闭眼,视线的雾气消散了些。看着楼底准备炸楼的人,脚底一步没动。
  时至今日,他其实已经记不清,他泡在实验室研究玫瑰基因是什么心情了。
  是恨吗?
  现在想来好像不是。
  Gavin也这么做过,能说他对妻子的感情是恨吗?当然不能。
  那是什么呢?
  他鼻尖嗅到了浓烈的烟味,往后一瞥发现不知道什么地方烧起来了。
  他依旧没有动,思绪飘散着。
  不是恨,那是什么?
  是爱吗?
  他在心头反复咀嚼的这个字,觉得也不像。
  因为爱不是Gavin对妻子那样,也不是他对宋鹤眠那样。
  非要说,应当是盛衍对宋鹤眠那样。
  百般呵护,万般珍惜。
  可能是烟味太浓,金发男人的眼角熏出了点泪。
  他茫然地看着趴在盛衍怀里的宋鹤眠,心脏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感,像是什么东西在他心口碎了个彻底。
  他好像做错了。
  隐藏在不甘和恨的底色下、真实的情绪如同抽丝剥茧般泄露出来。
  他那个时候,在实验室做变异基因的真实情感是——
  想要宋鹤眠留下来。
  母亲对他的利用太过刻骨铭心,让他误以为他面对宋鹤眠的利用时的心情是恨。
  其实他是在害怕,正如Gavin害怕妻子离开一样。
  所以他采取了和Gavin一样的方法。
  他想控制宋鹤眠,让他对自己笑,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哪怕是虚幻的假象也没关系。
  就像Gavin构筑出一个依旧爱他的妻子一样的假象。
  Cyril扣住窗户的手发白,掌心被打破的玻璃割的鲜血淋漓。
  他的心脏好痛,像是被生生扯成两瓣,痛到他直不起腰来。
  那个温婉的女人惨烈的结局留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什么他要犯和Gavin一样的错呢?
  他不甘于宋鹤眠对他的冷漠,于是使出浑身解数想要他泄露出自己情绪。可是他忘却了,宋鹤眠在基地的那段时间是什么样的境遇。
  他从不是冷漠的人,会用身体给下属挡下伤害,会因为下属的死亡崩溃大哭。开心了会笑,难过了会哭——Cyril摸了摸脸,宋鹤眠滴在他脸上的泪还在灼烧着。
  楼栋的火越来越大,他的眼珠机械般地转了转,踉跄着背起秦云舟的尸体用绳子捆住放了下去——
  如果他的尸体被毁了,宋鹤眠又会哭吧。
  此时此刻,他才惊觉,这么多年他纠结的从来不是宋鹤眠那几年对他是否有过真心,他从始至终在意的都是,宋鹤眠在那段时间,有没有片刻的开心。
  他是想看宋鹤眠笑的,为什么忘记了呢?他那个时候,分明是愿意用所有的糖换他笑一笑,为什么忘记了呢?
  为什么会忘记呢?Cyril。
  他不断质问着自己。
  金发男人跛着脚去了实验室,手忙脚乱翻出一个物件抛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