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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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双休 更新:2025-09-09 09:12 字数:3297
在场的媒体已经在工地拍了一圈,采访了现场工人。宁酌到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媒体采访各家负责人的点,带队记者看见宁家来人,带着三两个人围了上来。剩下的记者们也各自分散,采访其他负责人。
“听说本次跨海建桥宁家自讨腰包提升了项目本金是吗?”
宁酌道:“是,用于科技人员的聘请和材料资源的提升。”
带队记者是参加过发布会女记者,她一笑:“果然在印证您当时在发布会说的话呢。”
“那边的材料……”
带着记者们转了一圈,回答几个关于项目的期许这场采访也就接近尾声了。女记者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低下头开始收东西:“好的,感谢宁家主的解答。”
她带了好几个话筒,宁酌看着她弓着腰忙活了半天也没时候好,便也低下头帮她收拾。
头顶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紧接着是一声撕心裂肺的:
“哥!!”
“躲开!!”
宁酌抬起头——
坠落的钢板遮住头顶的日光,投掷下一片浓厚的阴影。
宁昭双目赤红,奋力往那个的方向奔跑,脚下的高跟鞋重重杵地发出钻心的疼痛。她眼前朦胧一片,大脑几乎要爆炸。和她一样提步跑过去的还有今天跟着谢家主来的谢栖,可明明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此刻像是拉长无数倍一样。
用于展示的钢板并不大,但这个高度掉下来一定会砸死人的。
这个认知让两人几欲崩溃,面前的一切都视线里变得缓慢。
他们看见急速坠落的钢板,看见被猛力推倒出来的记者,看见重物砸向地面掀起漫天尘土。
宁昭像是痴傻般地轻喃出声:“哥……哥哥……?”
……
……
宁酌在谢镜筠怀里睁开眼。
倒映在他瞳孔里的是男人沾满灰尘的肩,和一片湛蓝的天空。
这个怀抱太紧太紧了,紧到他呼吸困难,喘进胸口的气体尽是谢镜筠急促、滚烫、沉重的吐息。
宁酌在这短暂的一瞬想到了很多。
宁宅很大,他幼时住的房间的大到令人发指,空荡沉寂。爸爸妈妈很爱他,但他们总是很忙,留他一个人在屋子里睡觉的次数数不胜数,他那个时候太小了,难免生出害怕的情绪。
所以小时候他喜欢用被子蒙着脑袋睡,直到有一次被噩梦惊醒,宅子里空到心慌,只能听见他的呼吸。颤抖的呼吸声慢慢变成低低的啜泣,随后闯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是妈妈回来了。
母亲冲到床边紧紧抱住他,力道很大,呼吸像是被搅碎了一般不成调,又急又沉,声音也抖:“对不起,小酌乖宝,妈妈回来晚了。”
那以后爸爸妈妈总会留一个哄他入睡。
他也再没做过噩梦。
再后来爸爸妈妈不在了。
幸好那时他早就不再怕黑。
他十八岁那年宁家很乱,宅里的每个人都像是被剥夺了微笑的权力,有的只是压碎人五脏六腑静默。
宁酌记得清楚,他拉拢萧家成功回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往屋子里走的时候路过花园,听见了一声压抑的哭声。里头坐着一个很小的孩子,看起来才四五岁的模样,抱着小熊玩偶哭得眼睛都红了。
他于心不忍,放缓脚步走过去蹲在小孩面前:“小朋友,你怎么了?”
小男孩哭得更凶,跳下石凳子扑进他怀里:“我想爸爸妈妈。”
宁酌问:“爸爸妈妈呢?”
小孩摇摇头,把他抱得更紧:“我不知道,他们好久没回家了,呜呜他们老说家主不喜欢他们,他们要做更多的事情让家主喜欢。”
“我想去找家主让他把爸爸妈妈还回来,但,但家主也不喜欢我。”
“家主一点也不喜欢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哥哥,我想他们。”
宁酌看着小男孩悲痛欲绝的模样,心头像打翻的墨汁,又涩又苦。
无论再怎么争,小孩子也不该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这么小的孩子,甚至不能在难过的时候得到父母的一个拥抱。
他抱着小男孩往家的方向走,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单薄又寂寥。
十八岁的宁酌想,如果他有一天坐上宁家家主的位置,一定不会让宁家的小孩落到这番地步。
至少,至少要让他们没有倚靠的时候,成为他们的一线希望。
而不是绝望的喊出“家主也不喜欢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的心愿应当是完成了的。
坐上家主位置的那年,他看见小男孩被父亲抱在怀里,圆嘟嘟的小脸笑得泛红,软声软气喊他:“家主大人。”
宁酌艰难地转动眼珠,看见谢镜筠因用力过猛而不断战栗的脖颈青筋。
这个时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他好像……一直是贪恋这种怀抱的。
不是怀抱本身,而是背后所带来的安全感、安心感和有所倚靠的感觉。
小时候他在父母的怀抱里安度长夜。
长大后他保证每一位宁家的小孩都能有那样的怀抱。
……其实贪恋的人一直是他。
只不过失去太久了,他早就忘记了是何种滋味。
第104章
“还好, 赶上了。”谢镜筠声音像是裹了层沙,又钝又哑,尾音还因后怕颤抖着, “宁酌, 我赶上了。”
他当时还在接受记者提问, 就听见了宁昭嘶声力竭的叫喊, 一瞬间什么都来不及想, 只遵循本能狂奔。
视线中下坠的钢板像一把贯穿胸口的利剑, 让他肝胆欲裂。
这辈子他都没有这么怕过,仿佛灵魂出窍般。
心脏仍旧狂跳不止,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什么都没了。
抱住宁酌滚出去的瞬间他甚至感觉肩头和钢板摩擦而过。
“宁家主!”
“俞家主!”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在场所有人都吓得不轻,钢板落地的巨响才召回众人的神智, 纷纷围上去。宁昭一个箭步上前跪倒在宁酌身边,膝盖被粗砺的砂石磨伤也毫无察觉:“哥…哥哥!”
被宁酌扔出去的女记者顾不上摔了一地的话筒, 手忙脚乱爬过来:“宁家主,您还好吗?”
宁酌眨眨眼,轻声道:“我没事。”
谢镜筠撑起身伸手想扶他起来,右手小臂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脸色唰地一白, 不自觉溢出一声低低的闷喘。
宁酌脸色微变, 坐起身:“你怎么了?”
“没事,应该只是胳膊断了。”他当时跑的太快, 摔的太用力, 应该是手臂杵在地上摔骨折了。
“去医院。”
宁昭被吓得腿软, 在车上把哥哥从头到脚摸了个遍,确认没事才哭出声来:“哥,吓死我了。”
“你吓死我了呜, 要是你出什么事,我还不如去死。”
“别胡说。”宁酌伸手抹去她的泪,“而且我这不是好好的。”
宁昭胡乱擦干泪,看向谢镜筠:“谢谢你,俞家主。”
谢镜筠靠着椅背,看样子已经缓过劲来了,耷拉着手臂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别对我这么客气啊,宁小姐。”
他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好在只有手臂骨折,在院里住两天回去修养就好。宁酌也被妹妹按着检查了一遍,再三确认除了衣服沾灰别的一点事都没有,小姑娘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她没在医院久留,火急火燎回去察到底怎么回事,她才不信真的会发生这么巧的事。
宁酌没走,陪着光荣负伤的谢二少打石膏。他拖了把椅子坐到病床边,盯着人看了半晌,开口道:“谢谢你。”
谢镜筠伸出尚且能活动的左手扣住他的后颈,俯身吻了吻他的嘴角,温热的嘴唇贴着他的唇面,用气音说着:“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还在。”
“上天保佑。”他不信神佛,此刻却由衷感到庆幸。
宁酌垂头和他额头相抵,阖上眼帘隐去一眶湿热:“谢……”他停顿下来,沉默在一方天地蔓延着,空旷的病房静的不像话,只余交织缠绕的呼吸声。
不知过去多久,宁酌才动了动嘴唇,轻声说:“谢谢你在我身边。”
谢镜筠一愣,干燥的唇瓣吻过他紧闭的双眼、精致的鼻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发誓。”
*
知晓此事的宁弦震怒,和宁昭两个人查了个底朝天,很快摸清楚了来龙去脉。四房的宁正德多次和宁酌谈判未果,神经崩溃之下买通工地的工人杀人,任务失败的工人慌乱逃蹿被抓个正着,把一切都抖了出来。
“我知道了。”宁酌对这个结果不意外,平淡道:“不用留情,送进去吧。”
“还有之前他在宁家干得些违。法乱。纪的勾当统统整合,一起送去法庭。”
“他的妻子和儿子们呢?还有四房手里的产业怎么处理?”
宁酌拇指摩挲食指关节,沉吟一阵,道:“四太太还是留在宁城,宁兴然继续待在澳城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