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琼枝玉叶      更新:2025-09-09 09:21      字数:3278
  他贴着粗糙的石壁侧身翻滚, 一支本应贯穿他胸膛的箭矢堪堪擦过衣袖留下一道血痕。
  冯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躲闪不及,不知何时一支冷箭无声无息地穿透了他的胸膛。他靠着潮湿的石壁缓缓滑落,眼中的惊恐还未散去,胸前的鲜血已如泉涌般洇湿了衣襟。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便再无声息。
  “冯三?”
  这些人贩子死不足惜,只可惜没了引路的人。裴朔只得丢下冯三的尸体,借着昏暗的火光辨别方向,猛地冲入一个隐蔽的岔道。
  地窖的石板上长满了湿滑的青苔,脚下时不时传来粘腻的触感,不知是水渍还是血迹。拐过一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隐蔽转角,一座不一样的地牢陡然出现。
  地牢,其实说是屋子更合适,这屋子血腥味淡了许多,尽数被浓厚的香料气息覆盖,但这味道掺杂仍令人有些作呕。
  眼看着身后追兵要来,裴朔只得转身进了那屋子,屋内昏暗无比,没有灯光,只有耳中传来机杼的声音,顺着声音裴朔险些吓了一跳。
  那织布机旁一位妇人静静坐着正在缝制手中的披风大衣。
  裴朔下意识要藏起来然而那妇人却跟什么都没看到似得,眼睛空洞,只看向某个地方,手上的针线却是灵巧地穿过皮毛。
  “什么人?”那妇人开口。
  “是我。”外头响起声音。
  裴朔只得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窦丽娘,首领说这一批要尽快做好,尽早脱手。”
  窦丽娘音色淡淡似有嘲讽之意,“我一个人,快不了。”
  “你……莫要误了首领的大计。”那人说完便大步离开。
  窦丽娘捡起那人丢下的[物件]摩挲着寻到了开口处,取了针线便要修补,直到屋内寂静无声,她才开口道:“四下无人,客人可以出来了。”
  裴朔见自己被人发现,而这人又好似并无告密举动,他只好移出身形,他的视线落在窦丽娘手中的东西上,当下瞳孔震颤。
  窦丽娘淡淡道:“你如果要找出口,我并不知情,还请离开这里。”
  裴朔却没动,只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眼底空洞只盯着一处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对方没有任何动静。
  “你的眼睛?”
  “瞎子而已。”
  裴朔又问:“那你可知你手里缝制的是什么东西?”
  窦丽娘淡淡道:“不过是些野兽的皮毛,修修补补,拿到集市上去卖。”
  她说着手上又摩挲着开始修补,她眼睛看不见手上动作却丝毫不逊色旁人,没一会儿的功夫一块连接处已经被她修补好。
  “别动。”裴朔手上的火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你手上的不是什么动物皮毛,而是活生生的人,乃是幼童所制。”
  窦丽娘闻言大惊,绣花针扎到指尖凝出一滴血珠,手上的东西也滚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声。
  裴朔见她并不知情,只简单将她打晕,他蹲下身来看那孩子,滚烫的动物皮披在他身上几乎合二为一,也不知那些贼寇用的什么药水,难以撕扯下来,那孩子也闭着双眼宛如睡梦之中。
  “醒醒。”
  裴朔拍打着他的脸,可那孩子睡得死沉。
  此时身后忽然涌出大量的追兵,火把光亮陡然照亮这一方天地,裴朔缓缓转身,衣角映过火光,手中火枪砰地一声直接穿透那人胸膛而过。
  “你……你用的是什么妖法?”眼见着同伴倒地,旁人眼底惊恐放大,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射进了心脏,而裴朔距离他们半里地。
  “我要见你们首领。”
  “你你你……”
  “放肆!”裴朔厉喝一声,“本宫乃当朝驸马,我要见你们首领。”
  那人被他气势一压,陡然弱了几分,再对上他的火枪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扔叫嚣道:“什么驸马?到了我们这就是阎王爷也得叫他下地狱,抓起来。”
  砰——
  子弹从那人耳边擦过,炽热的温度烫得他瞬间弹跳起来,滚烫过后便是刺骨的疼痛,他手捂到耳朵处,再拿出来一看满手的鲜血。
  “你你、你的耳朵。”
  那人被人提醒低头一看,方才还正常的耳朵此刻滚落在地上,当即吓得眼神涣散。
  “我再说一遍,本宫乃当朝驸马,我要见你们首领,否则……”他的火枪再次对准了那人。
  从鬼门关走了一圈,那人的嚣张气焰顿时被泼了一层冷水般灭了个底朝天,“我、我带您去。”
  裴朔上前以火枪抵住他的额头,挟持着他,周围追兵半分不敢动,那人带着裴朔东绕西绕终于是出了迷宫,外头月色透过来的一刻恍然如拨云见月。
  *
  此刻,宅院大厅灯火通明,上首的太师椅上坐的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帽檐遮脸,只瞧得见敲动桌面的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碧绿玉扳指。
  厅两侧是紫檀木做的椅子,下首的位置坐着一个独眼汉子,身材魁梧一身江湖气,一只眼被黑罩笼住,身上穿得倒是富贵却显得不伦不类,脸上却是堆积着笑。这魁梧汉子便是这所宅院的首领窦台。
  “大人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那人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银子,太少了。”
  窦台尴尬一笑,“大人,我这手底下的兄弟们也要吃饭不是?这几日城中流民少了许多,兄弟们找不着人……”
  黑袍人冷哼一声,“那是你的事,下次若还是只有这些供奉……”
  “大人。”窦台憨笑一声,“大人,这流民锐减,小人也是无能为力啊,更何况今日城中不知得罪了谁,大张旗鼓地追查。”
  那人一顿,“你可是招惹了琼华公主?”
  窦台一惊,“这……小人连公主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哪里敢招惹。”
  黑袍人哼笑道:“你最好是别惹那个疯婆子,他们夫妻两个都是疯的,脑子都有病。”
  “黄河水患,如今人都往丘陵去了,地方政府正是头疼那些流民……”
  窦台闻言大喜,“多谢大人提点,我这就叫人往丘陵去探一探,下个月的供奉绝对能翻上一番。”
  “小人今日意外拐回来一个貌美的男人,听闻南梁人好龙阳,若是将他卖去,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貌美的男人?”黑袍人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正说着外头突然有人来报,“首领,陈富领着一个富商前来,说愿以百金为订,购买百只灵犬。”
  黑袍人见状闪身退至屏风后,不多时陈富领着谢蔺进入厅堂,此时谢蔺眼前的眼罩才被摘下,他四下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这屋子倒是富丽堂皇,只是不知道是多少人命换来的。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以真容视之?”窦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大刀,刀柄上缠着红布有几分褪色还有几分干涸的褐色。
  “你我不过交易,何需真容?”谢蔺毫不客气坐下。
  他的视线扫过案桌太师椅,那里还放着一盏茶,茶水仍有余热雾气腾腾,而窦台身为首领却坐在下首,可见此人身份尊贵,如今却不见此人,应该是躲了起来。
  窦台大笑一声,“我姓窦,人称一声窦大爷,来者是客,喝酒!”
  酒碗落在谢蔺面前,他想也没想一饮而下,随后酒碗朝下一滴不剩。窦台哈哈大笑,“爽快!我就喜欢跟爽快的人做生意。”
  “不知这位老爷买了我的灵犬要做什么?”
  谢蔺道:“自然是倒卖出去,在下的取财之道应该不需要讲给窦首领吧?”
  他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四周,他已经沿路留下了记号,不知阎文山能否找到,如果不能他该怎么通知阎文山别院的位置?
  窦台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人从外头抬着几个铁笼子进来,每一个铁笼子里都关着十几只不同品种的动物,黑熊、斑点狗、金毛犬……
  谢蔺藏在衣角下的手下意识捏紧,这窦台着实可恨,如此玩弄人命,凌迟极刑都不足以解恨。
  谢蔺上前查看,这些动物和裴朔扣下的那只金毛犬一样,脖子和身体连接处均有细微缝合之处,而针法则和绣坊里的针法一致。
  不待谢蔺再说些什么,外头熙熙攘攘闹了起来,举着火把的人聚集起来,而火光之中一袭红衣缓步走来,谢蔺逐渐愣住,心跳加快。
  “首领首领,出事了。”
  “那个人自称是当朝驸马,非要见您,他手里那个火枪着实厉害,能于百米之外取人首级。”
  窦台一听,当即拿着大刀砍了出去,谢蔺却是唇角一勾,趁此机会身形一晃,转身进了内堂,一掌劈晕了黑袍人,开始翻箱倒柜寻找什么。
  窦台出门正巧脚下一个石墩,他一脚便踢飞出去直冲裴朔命门,“你是什么人?”
  裴朔闪身擦过,石墩摔在身后发出砰地一声激起无数粉末,而粉尘之间红衣微脏,声音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