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作者:
晓非雾 更新:2025-09-09 09:24 字数:3249
那一阵正是多事之秋,夺嫡之争闹得极厉害。
朝中各党林立,风云变幻,斗垮了不少家族,也斗死了不少人,最终三皇子得势。
其人心狠手辣,登台后便大肆清算异己,即便是素来中立的裴家,也未能幸免。
大厦将倾,各地王侯纷纷举旗反抗,裴家亦在其列。
裴云朝随父亲征战江南,少年将军意气风发,一马当先,却不慎中了埋伏。
他背后中了一箭,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是沈初把他从尸海里挖了出来。
裴云朝问:“沈二公子为何要救我?”
沈初没回答他,只是反问道:“当年国子监,裴大公子真的在看鸟吗?”
后来沈初因私藏逆贼入狱,裴云朝将他从狱里救出来时,人已经瘦得不行,还落下了病根。
探子说,无论三皇子怎样动刑逼问,沈初都不肯说出他的下落……
……
裴云朝一边想,一边抹眼泪。
当年沈初多在乎他,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现在怎么就要和他和离了呢?
果然,男人都是善变的。
自己不过离开了三年,说不爱就不爱了。
裴云朝觉得自己要委屈死了,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着酒。
宋元璟见他这副颓丧样,难得没揶揄他,拍了拍他的背道:“云朝,你想想,你家夫人是不是有外遇了?”
裴云朝摇头:“阿初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宋元璟:“那可不一定,人都是会变的。”
“你们三年未见,说不定哪个野男人就趁你不在,穿你的衣服,撩你夫人,睡你的床……”
宋元璟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前天朕还在后宫抓奸,那小美人平日里看着最守规矩,没想到啊,和朕的七弟好上了!孩子都造出来了!”
裴云朝似信非信:“真的假的?”
宋元璟:“朕诓你做什么?
“朕遣他们小两口去岭南生孩子去了,否则看着就糟心。”
裴云朝睨了宋元璟一眼,自顾自又喝了两口酒。
“你让我从边塞找的那个大夫,我找回来了,人就藏在城外庄子里呢,你什么时候要见?”
宋元璟这个皇帝,不愧是白捡来的,半点正事不干,反倒是捡了个美人回来。
美人身子骨弱,宋元璟听闻边塞有神医隐居,便让裴云朝把神医带回京城。
“急什么,美人这两天闹脾气不肯见朕,先在你将军府养一阵。”宋元璟道。
裴云朝一听,顿时乐了:“那正好,我正想让这神医给阿初调调身子,这回回来,他比三年前又瘦了,一看就没好好吃饭。”
宋元璟见他这副便宜样,终于忍不住揶揄他:“裴云朝,我问你,若是你夫人真和别的野男人有染,你当怎样?”
“怎样?!”
裴云朝重重将酒壶往桌上一放,语气带着几分杀意:“我定要杀了那个欺辱我夫人的王八蛋!”
宋元璟:“……”
“朕是说你夫人,你要怎样处置你夫人?”
裴云朝:“……”
他一下蔫儿了。
撤回了一个酒壶。
能怎么样,还能离了是咋的。
顶多凶他两句,让他以后再也不敢!
……
好像凶也舍不得……
算了,不凶了。
裴云朝仔细思索着。
退一万步讲,难道他自己就没有错吗?
是谁三年没陪在沈初身边,让他寂寞找了别的男人?
是他裴云朝!
若非如此,能让人有机可乘吗?
所以真不能怪沈初。
要怪就怪那个野男人!
裴云朝想好了,野男人沉湖,至于沈初……
自己跪跪搓衣板,哄哄也就哄好了。
裴云朝对自己有自信,只要奸夫死了,沈初定能再爱上自己,他俩还是天下第一好!
宋元璟:……
怎么想着想着还笑出来了?
这是什么病症?还能治吗?
第6章 喝醉了,老婆心疼了……
离宫门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裴云朝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他不知喝了多少酒,脑子里一片混沌,还是觉晓搀着他进马车。
宋元璟还算有良心,给裴云朝批了假,让他在家好好陪夫人,挽回夫人的心。
不管怎样说,裴云朝和沈初的嫌隙都与宋元璟有关。
这厮跑不掉的,若是追不回来沈初,裴云朝还得找他麻烦。
裴云朝心里暗暗想。
马车颠簸回府,裴云朝吐了一路。
到府邸时,夜色已经深了。
裴云朝挥开觉晓的手,他逞强非要自己走,然而醉意上头,站都有些站不稳,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踉跄几步,靠着冰冷的石狮子滑坐在地。
眼睛迷迷糊糊,瞄上自家府邸的牌匾——将军府。
宋元璟赐的。
当初裴云朝要娶沈初,裴家不同意,说一个男妻别想进裴家的大门。
裴云朝怕沈初受委屈,于是心一横和裴家断了关系,自己单独立府。
沈初命很苦,裴云朝是知道的。
沈初的母亲柳氏,本是倾国倾城的歌女,一首琵琶曲得了沈老爷的青睐,沈老爷为她赎身,从此一介歌女进了百年书香门第沈府的大门。
沈老爷有原配张氏,张氏泼辣又有手段,不得沈老爷宠爱,最盛宠之时,一度宠妾灭妻。
可惜好景不长,男人的新鲜感不久就消逝了。
柳氏渐渐失宠,她一介孤女无娘家撑腰,又失了宠爱,在张氏的手段下根本活不下来。
于是在某一个深夜,在安抚沈初睡下后,她便抱着那把琵琶琴投井了。
当时沈初才七岁。
而后数十年,他在沈府,宛如外人。
这些都是裴云朝自己打听到的,沈初从来不跟他说这些。
他总是将委屈都吞进肚子里,谁都不告诉,如果有一天委屈太多他吞不下了,他就会自己跑掉了。
沈家让沈初受了太多委屈,所以沈初离开沈家时,没有一点留恋。
裴云朝心疼沈初,他想着如果有一个他们自己的家,沈初就不用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了,于是他求着宋元璟,立了这座府邸。
在裴云朝眼中,这座府邸是他和沈初的家,他们两个人的家。
然而现在,沈初不要这个家了。
也不要他了。
所以,是不是自己也让沈初受委屈了呢?
晚风带着秋夜的料峭寒意,轻刮着裴云朝的脸,镇北将军坐在自家府邸门口,借着酒劲掉眼泪。
觉晓从没见过他家将军这个颓丧模样。
不过也很正常,只要和夫人有关,将军就是变得怪怪的。
“将军,”觉晓蹲下安慰他,“夫人兴许只是气话,并非真要和离。”
“您哄哄,夫人心软,气消了便好了。”
裴云朝脸上红扑扑的,带着酒气,眼神迷茫又无助:“真的吗,怎么哄啊?”
他不知道怎么哄。
他嘴笨,每次越哄夫人越生气。
觉晓立马哄骗道:“将军您随我回屋歇着,明儿一早,小的给您献上锦囊妙计!”
裴云朝醉眼在他脸上扫视片刻,而后偏过头,露出不信的神色,“诓我……不信。”
觉晓:“……”
一阵冷风卷过,觉晓冻得缩了缩脖子
他揣紧小手,哀求道:“将军,咱快回去吧!别蹲在外头了,怪丢人的!”
说着便去拉裴云朝的胳膊。
然而裴云朝死活不肯起,堂堂大将军,跟个小孩似的赖在地上。
“不回,回去又惹夫人不高兴。”
“你不回,留在门外当看门狗吗?”
“当狗好……”裴云朝含混不清地嘟囔,“狗不惹夫人生气。”
觉晓:……
这一口一个夫人……
将军你夫人脑啊?
觉晓心里发愁,这可如何是好?
他这小身板儿,可背不动这么大个将军,正想去府里搬救兵,大门骤然被推开了。
沈初披着一件单薄的鸦青色氅衣,右手提着一盏光线昏黄的纸皮灯笼,站在门后的光影里。
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氅衣的系带都未及系好,显然正急着出门寻人。
一看到觉晓,他疾步上前,声音里压着担忧:“将军呢?为何这个时辰了,将军还未归府?”
沈初心里是着急的。
今早他与裴云朝说了和离,然后一整天都不见裴云朝的人影。
下人说,将军一早进宫去了,一整天还没回来。
沈初心里急死了,生怕裴云朝想不开。
他一直枯坐等到现在,正准备出门寻一会儿,没想到刚出门就碰上了觉晓。
觉晓往地上一指。
沈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裴云朝蜷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