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
爱初会 更新:2025-09-09 09:38 字数:3311
“你们过来看。”禛钰点亮了烛台,打开香熏球,将冷香丸挑出来一扔,当烛光覆在镂空的花样上时,果然透出了一个篆刻的“林”字影。
“果真有“林”字!”史湘云口直心快,还兴致高昂地拍了拍手,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宝姐姐错拿了她人东西,眼下不定多难堪呢。
宝钗兴兴头头地把香熏球戴出来炫耀,还以为没谁发现,眼下被人当面拆穿,满心羞怨,又不敢表露分毫,讪讪地摇了摇扇子:“既是林妹妹的东西,那就还给她吧。”
禛钰又将封娘子所赠送之物,名称款式都详细说了一遍,扬眉笑道:“我记得那些东西的样子,不如我去贵府,哦不,贵暂住之所寻一寻。”
“不行!”宝钗气恼扬声,转瞬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收敛脾气,强自镇定地说:“我哥哥不在家不便待客,我这就回去找找。”说罢拂袖而去,连扇子也忘了拿。
史湘云怕宝钗心里过意不去,无端负疚,连忙追去了梨香院。
这下宝钗既来不及遮掩事实,又不得发泄情绪,只能把摆在妆台上的玳瑁匣子囫囵一裹,急匆匆抱去西厢,撂下就走。
黛玉一直躲在帐中,听到宝钗、湘云二人都离开了,才掀帘下床,问禛钰:“这里头果真有’林‘字?”
“没有,骗她们的。”禛钰将小指上的金刚石尾戒摘下来,拿着烛台一照,“这里才有林字。”
黛玉不解:“你又不姓林,戒指上为何刻一个林字?”
禛钰凝着她的眼,眸色渐沉,“为了你。”
不过三个字而已,却让黛玉那双似泣非泣含露目中,尽是慌乱,生怕泄露一丝情愫,转眸向别处。
自从禛钰初见黛玉后,只把一生爱恨都寄藏于这枚尾戒中。不曾想,千秋日夜,万载人间,一个“林”字,刻骨铭心永世不忘。
第41章
五福风扇拨云撩雨, 六耳同谋鼓唇弄舌
黛玉扭过头,轻咬唇角,双颊染上妃红之色, 只觉呼吸有些局促。
见她这般小女儿情态,禛钰微提唇角, 眼眸中的笑意收敛不及, 他摘下金刚石尾戒, 放进她手中:“拿着,下次若有人质疑,你给她们演示就好了。”
“我不要它。”黛玉反手将戒指撂下, 微微鼓腮, 背对着他说:“东西拿回来就好, 我再也不戴就是了。”
戒指在桌上兀自转了两圈,跌落下去,禛钰将戒指抄起, 复又戴回了自己手上, “不要便罢,那我就把东西先拿回去, 都刻上一个’林‘字再给你送过来。你若不戴, 岂不辜负了封娘子的一片心。”
“只是又要劳烦表哥,我心里过意不去。”黛玉眉尖微蹙, 低头搅弄手帕。
“你欠我的多着呢, 不缺这一二件。”禛钰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 将东西搜罗进袖中, 负手而去。
黛玉听到脚步声远了,才怅然地回过头来。
这个王表哥总将心思露一半藏一半, 又把话说一半隐一半,进退有致,游刃有余,却让她心怯不已,到底在慌什么怕什么,她一时又想不明白。
四月二十六日是宝玉生日,贾政对贾母说:“宝玉已近志学之年,不应久在内帷厮混,还望母亲准许,将他挪至外院。”
贾母深知,宝玉见了他老子就跟避猫鼠似的,哪里肯放人,只说:“你把他拘到别院逼他念书,把他胆子吓破了,将来可怎么好?且等他养好了身体,大一两岁再说罢。”
贾政不敢违忤,只得作罢。
待贾政出门,宝玉立刻笑逐颜开,冠带整肃地拜过贾母、父母,众姊妹齐聚贾母院中给他庆生,或送香袋儿、荷包、扇套、束带聊作贺仪。
这时候门上人来报贾政:太医王家的公子派人送贺礼来了。
林安递上拜贴,对贾政说:“这一样掐丝珐琅大冰鉴是孝敬给史太君的,这一座铜镀金珐琅五福风扇是送给林姑娘消暑的,还有一块珐琅珍珠怀表是给宝二爷的寿礼。”
怀表也就罢了,贾府的几个得脸的管事嬷嬷都随身自有钟表,那大冰鉴和叶轮拨风扇才是真稀罕物。那是荣国府传承四代以来,就连贾母都无福消受的好东西。
贾政虽收了礼,心下不免疑惑:我姻伯母虽姓王,之前却从未听闻过她出身太医世家,王家与林家这关系辈分怎么论的,两下也说不清。眼下王家往来殷勤,又送重礼,莫非妹夫林如海要升官了?
如此一想,贾政也宽心惬意起来。
掐丝珐琅的冰鉴被抬到了老太太屋里,探春围着冰鉴转了一圈,雀跃地说:“有了这冰鉴,咱们就可以挫糟冻饮了,再不用井水湃果子了。”
贾母笑道:“我年纪大了,受不得这寒气。这冰鉴还是摆在宝玉屋里罢。”
宝玉喜不自禁,忙躬身作揖:“谢老祖宗赏!”
众人又去绛芸轩中看冰鉴,炎天暑热大家汗涔涔的,人多也挤不下。史湘云又闹着去西厢看林妹妹的五福风扇。
那叶轮拨风扇,连底座高五尺,风轮如纺车制式,转轴四面插了五片缂丝大风扇。
永龄演示给众人看,只需用插销拧动发条,风扇可以自己轮转半个时辰,扇片又轻,静谧无声,当下满室生风,暑热顿除。
如此又轻省人力,又凉快便宜,诸姊妹都不禁拍手赞叹起来,惜春双手合十说:“佛经上说菩萨住处名清凉山,有了这五福风扇,哪里都是清凉道场了,我要跟林姐姐住一块。”
史湘云努嘴道:“我的包袱早放这里了,四妹妹还是在自己屋里心静自然凉罢。”
“我个子小,又不占地方,多我一个不多。”惜春不依,忙叫丫鬟入画将自己的妆奁铺盖送过来。
宝钗见二人争相住西厢,心下有些吃味儿,嘲笑道:“一个槽口拴两头叫驴,可有踢蹬瞧呢。”
“宝姐姐这话说粗了,谁是叫驴呢?”惜春心性敏感,闻言不由眉头微蹙,起身离座冷笑道:“莫非笑云姐姐心直话多?”
“我睡着了又不说话。”史湘云正在兴头上,并不介意一两句玩笑话,只盯着那风扇看,羡慕得不得了:“我若有个刺卫哥哥,给我弄这么一个大风扇就好了。”
“什么刺猬哥哥?连个’侍‘’刺‘都分不清。”黛玉只把宝玉向她一推:“你的爱哥哥不就在这儿,快求他给你淘去。”
史湘云知道黛玉又笑她咬舌子爱说话,追着她又是打又是笑,忙得宝玉左拦右哄,两边不开胶。
“好了,可别闹出事来。”宝钗干劝了两句,无人听她的话,自觉无趣就退了出来。
莺儿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见左右无人,对宝钗说:“姑娘,王公子的丫鬟,那个叫永龄的,就是西角门上卖线的游贩子。上月初一我买线打络子,就瞧见晴雯找她买了两样线,偷摸递给她一封信。十五那日又瞧见紫鹃找她买了把小篦子,也递了信给她。你说会不会林姑娘与她的侍卫表哥私下里……”
宝钗听了这话,豁然开朗之余,又不禁露出一丝讽笑:“怪道又是抢匣子,又是送风扇,原是赶着为心上人撑腰来了。”
“姑娘既看不惯她抢风头,何不把这事捅出去?”莺儿说罢,抿嘴而笑。
“这话可不能从你我的嘴里说出去,没得堕了品行。”宝钗拿扇子遮住半张脸,悄悄对莺儿说:“让袭人知道便罢,咱们只站干岸儿。”
主仆二人摇着扇子来到了绛芸轩,袭人正在窗下整理宝玉的生辰贺礼。宝钗趁势将话题转到王家公子送的礼物上。
袭人托着手里的怀表笑说:“宝玉原有一块珐琅珍珠怀表给了林姑娘,可林姑娘又把表弄丢了。宝玉还成日叹说可惜。可巧今天又得了一模一样的,天道好轮回,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那可真是巧了。”宝钗瞧了那怀表两眼,心中已然笃定,这个王公子城府不浅,对林黛玉有志在必得之心。
因今日太过热闹,晴雯不得不放下医书,埋头倚在炕几上做针线,里间三个人聊天的话,她在耳房听不到,但总有一两句不中听的心声,飘进了她耳中。
袭人心里想:“晴雯帮着林姑娘与王公子私相传递,竟嫌疑避讳都不顾。只要我向王夫人透出个一二分,别说晴雯死定了,林姑娘的名声也污了,再也做不得宝二奶奶,那我也就趁愿了。”
宝钗想的却是:“……情人终成眷属,也算功德一件。我入宫无望,脸面丢尽,若不争上宝二奶奶的位置,只怕薛家就泯然无存了。”
花绷上的绣线猛地被晴雯拽断了,她撂下花绷,急匆匆地往西厢去了,得赶在花袭人告密前,让林姑娘想出策应的法子。
西厢中,姑娘们还围坐在五福风扇旁谈笑,晴雯假托老太太有事叫黛玉,将她带出门来。
在一个僻静无人的回廊,晴雯将此事告诉了黛玉。
黛玉听了,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自打宝姐姐亮出她的金锁,我就疑心她内里藏奸,岂料她钻营笼络人心便罢,还想暗箭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