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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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初会 更新:2025-09-09 09:39 字数:3310
帝王不知道问题的解决办法,大可由谋臣献策。但不能没有承担风险、战胜困难的底气。
关键时刻,一国之主若没有当机立断的决心,破釜沉舟的勇气,如何带领臣民走出绝境,开拓未来。
她们只需等到海船到岸茜草湾后,另行置船严密筹划,行至微澜岛,以逸待劳罢了。
距此千里之遥的故国,比邻长林园的长兴侯府,虽不在丧中,但家中的女人们哭得死去活来,沉痛之音远胜街坊。
原来是长兴侯贾瑛得知表妹黛玉亡故,口吐鲜血,晕死过去,王夫人请医延药了数日,才勉强拖住半条命。哪知有个癞头和尚来化缘,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贾瑛牵引走了。
没过几日,有相熟的世交偶然在街市上瞥见,长兴侯贾瑛已经剃发染衣做了和尚,正托钵沿街乞食呢。
王夫人忙遣人各处寻访,却一点儿音讯也无,彻底失了指望,家中古董玩器又被刁奴恶仆寻摸去卖了,越发乱做一锅粥。只得还叫薛姨妈母女住进来照管。
夏金桂与薛乡君争产的官司打了近半年,最初在县衙公堂,夏金桂按黛玉留下的提示打赢了官司,哪知薛家不服,上告到金陵府,那府尹吃了薛家贿赂,又把钱判给了薛家。
这样的结果,夏金桂哪里肯服,不曾想担当幕后智囊的林姑娘又死了,没人给她出主意了。辗转听人说当日将她当做疯子,送进镇魂庙的人其实是当朝太子。
一无所有的夏大奶奶狠下心来,靠一张好嘴请来二十条汉子,摇旗呐喊沿街喊冤,赫赫扬扬敲响了顺天府的登闻鼓,抱着嗷嗷待哺的儿子,要状告太子私囚孕妇,欺压良民。
偏生,忠顺王为了琪官被太子夺走的事怀恨已久,便在一旁扇阴风点鬼火,推波助澜,将事态闹大。
此事已经传到了宣隆帝的耳朵里,盛怒的帝王赶紧将儿子叫到跟前质问。
见太子行尸走肉一般,一脸抑郁愁闷气色,才不过说了两句话,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哗地往下淌。
这委屈巴巴,沉痛悔悟的样子,反倒让宣隆帝不敢在他面前高声斥责了,只让他自己赶紧把事情料理了。
只有章明知道,他的主子已经没有心了,眼泪越多,行事越狠。
太子将琪官送还忠顺王,将徇私枉法的应天府尹拿下大狱,又把琪官在紫檀堡的房舍田地积蓄,乃至应天府尹受贿的钱,全赔给了夏金桂。
夏金桂还有儿子要养活,并不敢很得罪太子,见好就收,事态很快平息。至于薛家母女,禛钰考虑还得靠她们两个穴中之鼠耗尽贾家,先饶子放过。
唯有袭人被这一出变故,带累惨了。
她从一个侯门公子的准姨娘变成了倡优小妾,还没过两年安稳日子,丈夫又干回了男宠的行次,房子田地钱又都没了。忠顺王爷也不收容她,由她自生自灭去。
袭人回到花家,又被哥哥花自芳卖给了一个鳏夫做续弦。
那鳏夫以典妻谋生,从此新媳变破席。
而被闲事岔开了片刻的太子,从悲伤中暂时脱拔出来,理智占据了上峰,他立刻带着章明回到长林园,派人将守灵的人全部赶了出去,命令他剖验晴雯的尸体。
“我不信她真的死了,她不是这样软弱的人!”
章明嘴角微动,面对晴雯的尸身,拿着刀的手停在半空,一滴眼泪落了下去,他身子一震,默然后退一步,转向太子:“殿下,我做不到!”
禛钰有些恍惚地抬眸,这还是章明第一次抗拒自己的命令,烦乱不安地问:“为什么?”
“因为……”章明撇嘴凄然一笑,将手中的刀掼到地下,揪着太子的衣领,眼泪落下的同时,从牙缝中渗出一句话来:“我喜欢她!”
若非太子逼死了林黛玉,他心爱的傻姑娘又何至于殉主相随。
禛钰眼睫一颤,像是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他伸手挥开章明,眼眸中闪过几分迷惘,又很快被愤怒所取代,“从十二岁起,你就是华光选定的驸马,你怎么可以喜欢别人!”
“我知道不可以,但我的心由不得我自己。”章明的眼里闪过惝恍的笑意,微微扬起下巴,喉结缓缓地滑动,“我吻过她,还咬过她……”
听着他哽咽的声音像呓语一样,禛钰的牙关绷得紧紧的,想要扑过去与他厮打泄愤。
忽然,他心中一动,用力将章明的衣襟掐住,呼吸急促地问:“你咬她哪里了?什么时候咬的?”
章明身子一凛,瞬间移到灵前,一把扯开晴雯的衣襟,露出了惨白无痕的左肩。
他浑身抖得厉害,唇边浮起了一个凄冷的微笑:“不是她,不是她……”尽管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可被他咬出的齿痕,根本不能用药祛除。
晴雯没有真的殉主,那么就意味着黛玉没有真的死亡。
禛钰“呵”了一声,眼泪哗哗奔涌,泪光中摇曳着仿佛重见天光的精芒,一种名为希望的火苗腾地亮起,越烧越旺。人只有一次死亡之象,一旦应了此象神鬼不觉,便可逃出生天,再不受死厄之苦了。想要她活着,这十年就必须当她死了。
第116章
足智多谋知人善察, 化险为夷因势利导
五日后海船到港茜草湾,向凌风安排黛玉晴雯二人住进了海港客舍后,便雷厉风行地筹备物资, 征调补给船。
黛玉与晴雯在客舍中安顿下来,翌日直到补给船已经起锚半个时辰了, 她们才知道向凌风将她俩给撇下了。
“姑娘, 少司寇不带我们去, 是想独吞救人的功劳呢。”晴雯有些不满地说。
要是带了她去,包管什么凶嫌都逃不过她的窥心大法。
“她此去可能会无功而返。”
晴雯讶然:“为何?”
黛玉勾唇一笑:“因为情报上还写了,真如密已有所觉, 那一行小字被向凌风的剑给割破了。我没看见也情有可原, 不是么?”
“什么?”晴雯瞪大了眼睛。
“我猜佛朗机人还做了第二手准备, 那就是直接将铁壳锚雷,封入木箱中,埋在茜草湾下。
不管真宰相改换什么船, 有没有觉察, 只要一靠近茜草湾,伏兵就可以拉拽绳索引爆锚雷。
我让向凌风去接真宰相, 只是用以延迟船进港日子, 拿补给船混淆视听,方便我们排除险情。”
晴雯悚然一惊, 瞬间腿软了几分, 皱眉道:“难道、难道我们脚下的水域就埋了锚雷。”
“只是我的猜想而已。”黛玉摸了摸她的脸颊,从容自定地说:“别担心, 十天半个月它还炸不了。眼下我们要从茜草湾附近的渔民、纤夫中排查伏兵。待疏散了港域百姓后, 再将锚雷给拆除下来,若拆不下来, 只能海底引爆了。”
“这样的大事,就我们两个来办?”晴雯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她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一靠岸就要面临生死考验。
黛玉好整以暇地说:“先买条小船,海岛密布的茜香国,不会泅水操舟,无异于寸步难行。”
茜草湾是茜香国第一大港,海岸线长达两百余里,沿岸设置了堡、寨、墩、烽堠等海防设施,用来拱卫海岛,抵御外侮。
二人去了渔民聚集的市集,目之所及十之七八都是女人,剩下的是白胡子老头和垂髫小儿。偶有几个年轻男子,左顾右盼地在市集中穿行。
与他们擦肩而过之时,黛玉忍不住皱了皱眉。晴雯抱怨道:“好腌臜的气味,比鱼腥味还冲,怨不得是臭男人呢。”
几家渔民卖的渔网,都织得极密,网眼只有一指大,可见近海的鱼快被捕捞一空了。
朝廷规定:官民人等,不得擅造二桅以上大船。而非二桅大杆之船,不足以对抗风雨,无法赴远海打鱼。
对于军事力量薄弱的女儿国而言,“寸板不得下海”这既是保护措施也是管制措施,造成近海少鱼的困境在所难免。
茜香国人通晓中原官话,官方文字为汉字,衣冠服饰也与九州大同小异,但大多数人日常交流还是多说闽语。
黛玉知道海国资源匮乏,大多数长期生活在海岛的人们,一生都没有到过华夏九州,他们有着局促狭隘的眼光和闭塞欺生的心态,性格偏执且精明,畏威易、怀德难。
若要买卖不吃亏,那就要表现得态度强横,熟悉行情,操一口地道的闽语。
说实话,这个黛玉还做不来,只能让晴雯拿出呛了黄汤辣水,喉咙要冒火的感觉,跟彪悍的渔女讨价还价。
最终以相对合理的价格买下了一叶扁舟。
二人泛舟海上,沿着茜草湾港口码头游了一圈,从近海抛锚的地方找起,重点查探栈桥之下的位置。
晴雯扒在船边,将头探入水下,闭气瞪大了眼睛看,海藻密布的地方,隐约露出了木箱的棱角,拉绳有的被水草海带覆盖,有的被黏土覆盖。辨不出哪些是绳子,哪些是海带。想到黛玉的提醒,若是误触了锚雷引绳,就有粉身碎骨的可能,她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