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作者:爱初会      更新:2025-09-09 09:40      字数:3325
  牛尚书道:“陛下息怒,华光公主下降章家已成定局,真真国此时求娶已属非分之妄,不占道义。南安王被俘,不肯为国殉难,本就有违武将风骨,不如让南安太妃择一亲女远嫁番邦,再陪以丰厚嫁妆换回南安王。将大事化小,不以战败论之。”
  镇国公牛清也是当日八公之一,自荣宁二府衰败后,他便是执牛耳者。同时牛清也是继后的父亲,与今上是翁婿关系。
  宣隆帝闻言思量了片刻,同意了岳父的提议,着他全权沟通督办。
  因继后无子,膝下教养的二皇子禛铄,而今已至舞象之年。
  二皇子禛铄能力虽比不上太子出类拔萃,但其容貌性格酷似陛下,在太子南征北战之时,陛下也常召见他,以示恩宠。
  当下,太子禛钰既有不世之功,又有谋逆之过,还有僭越之行,早衰之忧,正是抵瑕蹈隙,谋划易储的好时候。
  第137章
  林女王初露惊鸿面, 皇太子祛魅阐事理
  牛清跪下地来,对宣隆帝说:“太子骄蹇,内参庙算, 外领师干,本就功高望众, 又在边地暗蓄私兵, 凌犯天子威柄, 乖张悖逆之心昭然若揭。
  且太子形貌妖异,谶兆不详。臣斗胆谏言,若不早日废黜太子, 另立储君, 只怕民心惶惶, 帝祚不稳。”
  “牛尚书何必危言耸听!”林如海闻言,当即反驳:“太子忧国奉公,宵旰焦劳才至白头, 而今大破鞑虏, 奏捷凯旋,陛下理当对太子及王师赐敕褒劳, 岂可因点滴愆尤, 一时谬错就动摇国本。”
  坐在御案之后的宣隆帝,缓缓闭上了眼, 对二人所言, 均未置一词。
  “林阁老此言差矣!”牛清侧过头来,眼眸微眯, 别有用心地说:“太子分明是为儿女私情白头在先, 臣听闻林阁老爱女与表兄长兴侯,两小无猜意合情投, 然太子妄想横刀夺爱,以至令媛忧思成疾未嫁而亡。
  自古夺情者孽报疾多,想来太子涕泪不休青丝转白也是天谴了。林阁老不思为女儿雪冤,还为太子辩护,若令媛泉下有知,不知何等伤心呐。”
  “牛尚书兵书不读,倒把风月小说看疯魔了,竟敢在御前杜撰胡言,讪谤储君,诋訾闺阁!”
  一脸愤怒的林海又转向宣隆帝,掷地有声地说:“陛下,牛尚书造谣中伤,毁我女儿清誉,是可忍孰不可忍,还请陛下为臣做主,严惩谇诼之人。”
  宣隆帝睁开眼,怒拍龙案,瞪了牛清一眼,凉凉地道:“林姑娘乃谏诤义士,救驾功臣,岂容你出言不逊,肆意诋毁!”
  牛清被皇帝训斥,当即低头,不情不愿地向林海拱手道歉。
  林海调转头去,不屑一顾。
  “太子于国有功,蓄养私兵之罪从宽免宥,宁远骑兵并入五军,待万国来朝之后,革除太子礼部侍郎之职,责其闭门思过。易储之事,容后再议。”宣隆帝长吁了一口气,将众臣都打发走了。
  此时身陷风波的太子,正躺在太医院的床榻上,任由王君效用特制的香膏为他染发,锦衣卫指挥使柳湘莲向他汇报了龙景殿的消息。自从章明被他下放成驸马后,安插在父皇身边的柳湘莲,也就成了他的耳目与心腹。
  “无妨,让我的好兄弟再踮脚蹦跶几日。”禛钰将柳湘莲打发走,他的法术已经无法再将白发短暂变为黑发,只能使用外物每日涂刷遮掩了。其实牛清所言并非完全不对,他的白发就是天谴。
  为了对抗旱涝之灾、蝗鼠之害,他用一头青丝换了风调雨顺,让百姓三年无饥馁。
  可是三年之后,还有雪灾、大疫、刀兵劫,六年之后还有地震、沙尘、海啸。
  若找不出破局之法,国破家亡改朝换代为期不远矣,他还能拿什么换呢?
  十年离恨堪比渡劫,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这不仅是鸿蒙下界造劫历世的必然,也是亿兆苍生共业所感。只有竭尽所能,不遗余力地为生民立命,还天下太平。
  人生太苦,只有表妹是唯一的甜。
  禛钰身为礼部侍郎,若遇外邦贵使来访,是要引领官吏前往京郊列阵迎候的。
  而为了迎接茜香国女王,太子禛钰衣冠济楚,率领三品以上朝廷大员行舟百里相迎,以彰显对茜香国的特别礼遇。
  其他诸邦王族使臣啧啧称羡,但也无从置喙。
  毕竟茜香国虽是妇女之邦,今次敢组建舰队出洋会哨,为华夏徼巡近海,捍屏榷关。有力牵制了真真国的舰船,不得寸近中原。
  此时的林女王衮衣绣裳手持权杖,款款走出船舱,明艳绝世,袅娜无伦,恍如神妃下凡,即刻引起了百官的阵阵惊叹之声。
  风度翩翩的太子,及至女王身前,朗然微笑:“欣闻女王登极,仁德格天,千里同风。为我华夏出巡会哨,警拂海贼,立下了赫赫之功。今日幸会,孤感佩万分,愿女王龙体康健,光耀寰宇!”
  黛玉听了,会心一笑,也同他互相吹捧起来,“殿下风姿夺人,驱逐鞑虏威振华夷,诚是尧舜功德,上国俊彦。我茜香藩属中原,深感庇佑之恩泽,甘为提剑汗马,略尽绵力。”
  禛钰捋下真红蟒袍袖,将右胳膊伸到女王身前。
  黛玉心头一动,面颊微热,环视了一圈,将左手搭在了禛钰的右手腕上,优雅举步,同他并肩而行。
  晴雯机灵地接过女王的权杖,缀在其后。
  苏清源一双狐狸眼,直盯在禛钰与女王相接的手上,恨得银牙暗磨,奈何禛钰身边高手环伺,让他找不到可乘之机。
  而他还被挡在了午门之外,等到宣隆帝召见宴请之时,才有机会入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王与人携手而去。
  像朝鲜、安南、苏禄、哈烈、扶桑、锡兰、真腊、爪哇、婆罗、吕宋、满剌加、柔佛、柯枝、暹罗等百余国,都是中华藩属国或附属国。
  其他番邦酋长国王前来,都是由官员接引,到鸿胪寺或会同馆下榻。
  只有茜香国女王林思政,因牵制敌国保塞有功,被邀请入宫居住,能与太子、公主共进晚餐,着实羡煞旁人。
  一路上,禛钰用官方辞令向林女王介绍了这百日的行程,包括谒见帝后、领赐印诰冠带、公主出降观礼宴饮、开启民间榷场及番邦朝贡贸易、潢海铁网山秋猎等。
  黛玉听了暗记心中,又低声说:“小王此次来贺,还带了数百工匠,祈望太子殿下能允许她们学习中原栽培、冶铸、采煤技艺。若有余暇,小王还想参观京师造办处,乃至神机营,若能得赐图刻典籍那就再好不过了。小王听闻,闽州近来偶得一种味美耐瘠的救荒粮源,名为番薯,不知殿下可愿恩赐良种?”
  “女王勿急,孤这就为您安排。”
  禛钰悄悄调转手腕,伸指在她掌心调皮地挠了挠。黛玉手指轻颤,正待抽回手,却被他的大掌紧紧攥住。
  两人的手隐在袖中十指交缠。大庭广众之下暧昧的接触,牵引得二人的心跳都失了节奏。
  黛玉顾忌周围人的目光,几次想挣开,都挣不出来,只得红着脸,任由他牵了。
  幸而很快就进了华光公主的鸣鸾殿,没有众使臣的疑目追随,黛玉就轻松多了。
  待嫁的华光公主,此时还在继后的凤藻宫中试穿嫁衣,忙得不亦乐乎。
  鸣鸾殿中就禛钰、黛玉二人。
  面似桃红的黛玉摔手嗔怪道:“你怎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放肆!若被人鄙诮轻视,让我有何脸面,自立于诸国王臣之列。”
  禛钰忙捉了她的手,笑道:“孤对你越亲近,越是摆出甘为女王裙下臣的姿态,便足以让环伺在茜香国周边的酋邦,不敢欺辱轻视你了。”
  黛玉怔了片刻,撇了撇嘴,“有你做我的靠山固然极好。可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林思政是靠姿色才坐稳了江山。”
  “稍有心智的男人都深知,自古以来秉国干政的女子,没有一个是凭恃容色,掌权天下的。只有愚昧无知的人,才会津津乐道她们的燕闻轶事,试图从史书中扣个’宠‘字出来。”
  “当真真国趁中原北伐之际袭扰近海,其他藩属国、附属国都在两端观望,甚至还打算坐收渔利的时候。
  只有茜香国女王坚定地选择了巡边守塞,避免了战事的扩大化,为中原争取到了有利的谈判条件。这种决断担当力,局势预判力,是他们所不具备的。
  并不是所有国王都拥有坚持正义的军事勇气,也不是所有酋长都有威重令行的治国能力。
  我在对你亲近拉拢的同时,也薄待其他使臣,表面是男人爱慕女人情之所至,事实上对其他尊男卑女的藩属国而言,这是在向他们宣泄不满和行动弹压。
  只会让他们越发后悔惶恐,敬佩你的聪慧与手腕。很快就会有大批使臣对你稽颡拱手,献礼示好,恭祝你获得王位。”
  黛玉闻言,略一思量,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虽然她完整地学过帝王权术,到底还是欠缺经验,举动间仍有一丝谦退矜持的闺阁气息。若不被禛钰点破,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